高台之上,朝臣们面露犹疑之色。
“此案细细想来,确实颇为蹊跷……”李靖的目光从杨允承四人身上划过:“大火案不常见,但若只是失火,不可能无一人逃生,百姓所言有理。”
杜如晦声音轻飘飘的:“若是正常失火,百姓或取水救火,实在无能为力也未尝不可逃命。”
房屋瓦舍又哪能比得上性命更重要?
为何无一人生还?
只能是因为,大火燃起之时,他们已然无力再逃跑。
想到这里,杜如晦长叹一口气:“当初我曾听闻此案,却并未在意,心思皆在长安城中所流传的和孟兄有关强抢民女一事上,没想到……”
“我若是能再有心些,是否今日之事就不会……”
房玄龄打断了杜如晦的话,他给了杜如晦一个眼神,摇了摇头:“杜兄切莫挂怀,此事非杜兄之错。”
“那又是何人之错?”杜如晦反问道,话一出口,他心中便有了答案。
长孙无忌看了他一眼,言之凿凿道。
“我等职责并不在此,在知晓此事之时,大理寺和刑部已经给出了结果,判定了此案就是失火,我等又怎会想到,这背后还牵扯到了如此之多的隐情和真相?”
李世民双手负在身后,微微颔首:“朕也有错,在听闻这件事情后,并没有当回事,只当是百姓用火不当,失手才会有此惨案,现在看来确有问题!”
大理寺和刑部之中,有人在助纣为虐!
李世民的视线扫过下方那些义愤填膺、面容愤怒的百姓们,他心中深知,要处理好此事,否则必会激起民怨民怒,到时候就不好收场了!
“十里村大火案,当初是由谁人判定,谁人结案?”李世民不威自怒,冰冷的声音里带着浓浓的质问。
站在百官当中的大理寺卿浑身发抖,迟迟不敢出声。
“微臣刑部尚书,禀奏陛下。”就在这时,一个官员走了出来,站在李世民面前一脸恭敬的开口:“论理此案应交由我刑部处理,但当时因刘翠娘出身十里村并且是报案人的缘故,案件便由大理寺接手处理,判定后卷宗归纳才送到了刑部。”
刑部尚书三言两语,将所有的责任全都推到了大理寺的身上。
他有没有怀疑过真相?
那不重要。
反正应该做的事情,大理寺卿全部都做好了,他刑部没有插手的必要,也省去了帮五姓七望遮掩的功夫。
李世民的语气中带着愤怒:“大理寺卿,你怎么说!”
“臣……臣……”被李世民点名的大理寺卿想逃却无处可逃,只能颤颤巍巍的出列,绞尽脑汁的解释着。
大理寺卿的额头上已经满是汗水,他的嘴唇颤抖着:“陛下!当时臣虽然有所怀疑,但确实没有找到证据!”
“再加上刘翠娘几番改口,牵扯进了多名朝廷重臣,臣……臣故而做出了如此判决!”
“还请陛下原谅于臣!”
听着大理寺卿漏洞百出的辩解,李世民冷冷的盯着眼前貌似大义凛然的刑部尚书,和满头大汗的大理寺卿,他发出了一声冷笑。
“朕不相信这些!朕也不相信你二人所言!”
“如此大火,几百条人命!”
“难道你们就未曾想过亲自去查看一番,又或者派人前去调查吗?”
“你们就这么草草了之的断了案!”
“你们就是这么当百姓父母官的吗?”
“把自己的职责完全抛之脑后去了!”
刑部尚书和大理寺卿的脸上都露出了惶恐之色,“扑通”一声两人跪倒在地,张口还想要辩解。
李世民却没有给他们这个机会,挥了挥手:“刑部尚书和大理寺卿判案不明,罔顾真相人伦,当即革去官职!”
听到李世民的话,下方原本还在争论不休的百姓停了下来,民怨平息,他们发出了高呼之声。
“陛下圣明!”
“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
画面中。
十板子并未要了刘翠娘的命,但大理寺行刑官吏对她动手之时也未曾手下留情。
家境贫寒,底子不丰,身子本就不算好的刘翠娘被这十板子打的皮开肉绽,后背满是血渍,趴在地上起不来身。
“带她回孟府,再找两个大夫来,好好医治她吧。”
孟凡看着心如死灰的刘翠娘,微微叹气,安排人给刘翠娘治疗伤口。
孟府内。
孟凡前去探望刘翠娘。
趴在床上的刘翠娘身上散发着一股淡淡的草药味,她侧着头,目光呆滞的看向虚空,好像灵魂已经不在这具身体之中,沉默,无言、
“刘姑娘,身上可曾有好点,要不要让人再给你送点药来?”孟凡轻声询问着她,声音轻缓,像是害怕不小心吓到她。
刘翠娘像是没有听见,又像是听见了一般,她眼神依旧呆滞,眼珠子缓缓转动着落在了孟凡身上。
又过去了不知道多久,孟凡就这么静静的等待着,而刘翠娘缓了许久终于回过神来。
“孟大人……几百条人命!这可是几百条人命啊!”刘翠娘的眼眶通红,表情愤怒,她挣扎用双手手肘支撑着身体,想从床上坐起身来:“难道就这么不了了之了吗?!”
“难道他们真的想不到吗?”刘翠娘愤怒咆哮着嘶吼着,她宛若濒临绝境的困兽,只能发出无力的悲鸣。
情绪激动之下,刘翠娘后背刚刚包扎好没多久的伤口再一次裂开,鲜血渗透了她的衣裳。
刘翠娘面色疼痛到发白,可她不在意,她只是死死的盯着眼前的孟凡。
孟凡轻轻开口,一字一句道:“官官相护!”
刘翠娘的声音中多了一丝哽咽,她不甘心的继续再问:“难道……难道这世间便没有天理了吗?”
她的眼神中有怒火燃烧,她的表情却是迷茫的。
她不甘,她愤怒,她质问……她却不知道究竟该如何去做!
孟凡见状,脚步挪动,走到了刘翠娘身前。
他握住了刘翠娘的手,眉目低垂眼神和刘翠娘对视,眼眶中跳动的两团火焰炙热明亮。
“世间多不公,以血引雷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