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面中。
贞观元年八月中旬，东西突厥二十万大军撤出大唐境内。
渭水之盟。
是耻辱。
是鞭策。
一时之间，大唐朝堂上下一心，同仇敌忾，厉兵秣马。
无论是出身氏族又或者平民，都放弃了彼此之间的明争暗斗，把矛头对准了东西突厥。
而第一批大唐不良人，也在九月末之前，正式组建完成。
朔风卷过落叶，天气逐渐转凉。
但孟府内，却依旧热火朝天。
“所谓潜伏，并不是一身黑衣混迹在人群中，将面容隐藏便可……大隐隐于市，和当地的百姓融为一体，你们可以是菜贩、肉贩、送水人……”
“日观影，夜观星，可察天象……”
孟凡悉心教导着他们。
暗探、刺杀、潜伏。
识天文，测地理。
将这些融入到他们日常的训练中去，变成习惯的一部分，让他们做到无论身处何方，都能第一时候间把自己像是一滴水一样融入环境中去，像是暗处蛰伏的蛇一样。
不出手则已。
一出手必定拿下目标。
情报，或者是性命。
孟凡传授的每一项技能学起来都不容易，他恨不得掰碎了揉开了，教导给学生们。
“你们跟着我也学习了不短的时间了，能教给你们的，我已全部教导于尔等。”
如今尚未入冬，房间内便已燃上了火盆。
孟凡身着鹤纹大氅，双手捧着一杯热茶，声音平缓的说道。
他的目光从眼前的每一个人身上划过，浅色的嘴唇微微勾起，露出了一个淡淡的笑容。
“尔等一同授课，其中以淳风和天罡为最佳。”
听着孟凡的话，坐在下首的一个青年脸上顿时露出了高兴的表情。
孟凡的目光扫过，随即继续说道。
“不过淳风的性格……略微跳脱了些，就由天罡统率不良人组织，是为不良帅。”
青年脸上高兴的表情消失了。
坐在青年身侧的另一人脸上反而露出了有些不好意思的笑容。
此二人正是李淳风和袁天罡。
“老师，淳风他其实也……”袁天罡想为自己的好友说上两句。
孟凡冲他压了压手：“你更合适。”
袁天罡闻言不再辩解。
在他没有察觉到的时候，孟凡和李淳风对视了一眼。
孟凡冲着李淳风微笑。
让并不知晓某些事情的袁天罡来担任这不良帅，反而更好。
……
天幕之下。
袁天罡跪在刑场上，他仰头看着天幕画面，目光也深深的被吸引着。
“不良人组织刚成立的那段时间，虽然很累，可大家都冲着一个目标使劲儿，真的很开心，每一天心里都是热乎的……”
“老师……当年……淳风在，您也在，真的是太好了……”
说着，袁天罡的眼眶微微发红，声音也变得断断续续起来。
“可是如今……究竟是为何走到今日……”
袁天罡的视线有些模糊，晶莹之色从他的眼眶中滑落，流入鬓发。
孟凡叹气。
……
画面中。
天气逐渐转凉。
由秋入冬。
半年后。
长安城被大雪覆盖着。
一封沾染着草原野草和腥膻气味的信件，经过千里奔赴，被送入了长安城。
“草原暴雪，牛羊畜牧十不存一，粮食稀少。”
短短几句话，却让太极殿上的群臣们兴奋了起来。
“此乃天赐良机！”
“趁此机会，我等一举攻入东西突厥，必能拿下那突利可汗与颉利可汗！”
“还需细细再议！”
如此千载难逢的绝好复仇机会，大唐朝臣们争论不休。
不是不进攻。
而是争论，如何才能做到更好的进攻，一举雪耻，不给突厥任何反击和逃跑的机会。
生擒突利可汗和颉利可汗！
一想到这个机会，朝臣们和李世民的心头一片火热，眼神中是满满的对胜利、对复仇的渴望。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
长安街西市某处不起眼的破旧住宅。
这里也是长安不良人落脚之处。
袁天罡收到了一封来自潜伏在草原不良人的密信。
打开信件，看到里面的内容，原本面无表情的袁天罡猛地睁大了眼睛，浑身上下一片冰凉，哪怕房间里点着不止一个火盆，也不能让他心里身上热上一分。
“老师他……私通西突厥……将大唐消息传与突利可汗……？”
密信上的每一个字袁天罡都认识，可是这些字组合在一起后，袁天罡只觉得荒谬。
荒谬至极！
怎么可能！
这怎么可能！
终于理解了信件上的内容，袁天罡的大脑里一片天旋地转，他浑身上下的每一个部位，他过往的所有认知都在叫嚣着——
不可能！
此事绝不可能！
一定是有人在背后污蔑老师！
然而……紧接着证据就被展示在了袁天罡的面前。
那是一封封孟凡和西突厥突利可汗沟通来往的密报。
突利可汗的高高在上……老师的谄媚和卑躬屈膝……被传送出去的只有极少数人才知道的隐秘消息……
袁天罡看着这些，感觉好像置身于冰天雪地之中。
“为何……为何老师要背叛大唐？”
“究竟是为什么！”
眼睛红透了的袁天罡拍着身前的漆木案几猛地站起身来，朝着门外走去，不顾呼啸的风雪，他只想立刻找到孟凡，把这些证据放到孟凡的面前，问他究竟是为何！
然而，还没有走几步，袁天罡就停住了脚步。
他的眼眶依旧通红，但眼神深处却带着几分冷静下来后的胆怯和害怕。
“如果这一切都是真的……”
手里拿着密信，袁天罡的声音中带着颤抖和惧怕。
他不想相信这是真的。
可……如果真的……哪怕只有一丝可能……
那大唐所筹备的这一切，皆会因为他的质问，打草惊蛇。
到时他又该如何？
袁天罡脚步停滞不前，踌躇万千。
他该怎么办？
他还能怎么办？
一边是对自己悉心教导，一手扶持的老师，另一边是生他养他的大唐……袁天罡迟迟无法做出决定。
看着飞扬的漫天大雪，袁天罡终究还是做出了决定。
他虽为不良帅，但有一人的实力丝毫不弱于他不是吗？
“淳风，如若是你……会如何做？”
袁天罡找到了李淳风处。
他脸上带着深深的痛苦和挣扎之色，把事情全部都告诉了李淳风。
他们同出老师门下。
之后更是一同成立不良人组织，加入不良人，在暗中守护大唐。
“……我实在是不知道还能相信谁，只能找到你商议一二……”两人坐在湖心亭内，四周空旷无一物，但凡有人前来，第一眼就能看到。
在这样的环境下，袁天罡才敢将心头之事诉说与李淳风。
“真如此？！”
李淳风闻言，脸上露出了震惊之色。
深呼吸一口气，李淳风很快冷静下来，表情中也带上了几分坚定。
“天罡，他虽是我们的老师，但我们却是不良人！”
“不要忘记我们作为不良人的初衷！”
李淳风的语气中带着几分艰难，他还是斩钉截铁的对眼前袁天罡说道。
袁天罡垂眸，心头仿佛被大捶狠狠的敲击着。
“我明白了。”
之前还在迷茫的袁天罡，听着李淳风的话，他的语气也逐渐变得鉴定起来。
“我明白了。”
“我接下来……会把这一切奏禀于陛下。”
从前，不良人隐于暗中，隐于老师麾下，陛下并不知晓他们的存在……现在却不行了。
袁天罡深刻的意识到，只有皇帝掌握着不良人组织，才能真正的抗衡于老师！
袁天罡匆匆准备进攻。
画面一转。
却是李淳风来到了孟府。
“老师，天罡手下不良人，已经查到了我们当初埋下的线索。”
“我已经按照老师您的要求，让其将您与西突厥……私通的线索，呈给陛下。”
李淳风鞠躬行礼，恭恭敬敬的对着端坐书案后的孟凡说道。
“很好。”
孟凡点了点头，面上带着一丝笑意。
“天罡不知道当初我的决定，也不知道我与西突厥私通一事的真相，由他将这些线索呈于陛下，自然不会有人怀疑。”
……
天幕下。
看到这一幕的袁天罡愣在原地，他睁圆了眼睛，瞠目结舌。
虽然通过天幕，他早已事先知道，老师是有意散播私通突厥的消息。
可让他怎么也没想到的是。
这一切……不仅仅是为了得到西突厥的消息，最主要的目的，竟然是为了推动自己与陛下见面！
“老师？”
袁天罡仰着的头一点点的放平了下来，他目光灼灼的看向身前的孟凡。
里面带着震惊，带着不解，带着恳求。
“老师……”
袁天罡的声音逐渐变得嘶哑。
“您这么做……”
到底是为了什么？
如果只是为了让自己和陛下见面，根本不用走到这个境地！
完全可以让其他人去做不是吗？
何至于就……袁天罡不明白。
袁天罡更不知道，他是否能从老师这里得到一个答案。
正如袁天罡所想一般。
孟凡丝毫没有要解释的意思。
袁天罡张口欲言，可最后不知想到了什么，他还是闭上了嘴，抬头目光再次看向了天幕。
天幕啊……自己还有机会得知真相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