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尽虚空。
一道英姿慑人、身形伟岸的身影,陡然睁开双眸,目光如电,穿透虚无,锁定某片星域。
只见那片星域之中,虚空骤然撕裂,狂暴的时空乱流裹挟着数道昏迷的身影喷涌而出。
“有趣。”伟岸身影低语,声若大道纶音。
“来。”
刹那间,天地震动,大道翻涌。那些散落的身影仿佛跨越无尽光年,瞬息间便凭空浮现在伟岸身影面前。
“来者是客,便送尔等一桩缘法。”
一指点出,无尽神光自指尖绽放。光芒之中,似有亿万玄奥道文沉浮涌动,如九天月华倾泻而下,笼罩所有昏迷者。
光芒流转间,其中一道意识似被惊动,朦胧苏醒。恍惚一瞥,只见那伟岸身影散发的无上帝威煌煌如日,不可直视。那意识瞬间被无上威严震慑,再度陷入昏迷。
伟岸身影对此浑不在意。待神光散尽,其大手随意一挥,昏迷的众人便如尘埃般消散于虚空,再无痕迹。
————
距白虎公爵府数百米外,某片僻静空地上,一个身躯瘦弱、衣着单薄的少年,正沉默地跪在一座小土堆前。
少年悲怆的双眸凝视着碑面——在他眼中略显模糊的碑文,是用匕首歪歪扭扭刻下的字迹。他伸出脏兮兮的小手,颤抖着抚过石板上的刻痕。豆大的泪珠挂在眼角,不受控制地从脸颊滑落,稚嫩的面庞被无尽的悲伤笼罩。
“家母霍云儿之墓。”
说是墓碑,实则只是一块不太规则的石板,字迹歪斜,却每一笔都刻得极深、极为用力。
抚摸着这些刻痕,霍雨浩在记忆中翻出此世的自己手持母亲留下的匕首,疯了一般拼命凿刻石板的画面。
“抱歉,我来晚了。”他在心中对那个瘦弱的自己低语。
接着他站起身,将整座坟墓尽收眼底,稚嫩却带着与年龄不符的沧桑感的声音随之响起:
“我来接你了,母亲。”
这嗓音仿佛自光阴长河中逆流而来。
随着话音落下,他双眸深处一点鎏金神芒骤然亮起,一道威严神圣的金色竖瞳自其眉心缓缓睁开。刹那间,天地间无形的规则丝线纷纷具现……过去、现在、未来,在神瞳中交织成一张浩渺无垠的命运之网!
精神之海中传来一阵剧痛,霍雨浩一口鲜血不受控制地喷出。超神器·永恒命运之眼全力运转,这片土地上的一切,瞬间于他眼中无所遁形!
“找到了!”
突然,他眼神一凝,竖瞳之中一道金光射出,一道常人看不见的灵魂虚影被摄入竖瞳之中。
这少年,自然是重生归来的霍雨浩,而那道灵魂虚影,便是他的母亲霍云儿。
有了上一世的教训,他绝不可能再让母亲的灵魂被唐三暗中收走,以致想复活母亲时束手无策,最终被投入轮回,令他悔恨终生。
如今重生,他自然不容此事再度发生。因此,他不惜耗费本源,强行动用这件随自己重生的超神器永恒命运之眼,将母亲的灵魂带在身边,以待日后复活之机。
虽然他如今的精神境界仍是神王级别,却空有境界而无力量,如同一个巨大的空水缸,需一点一滴重新积蓄。
想到唐三,霍雨浩眼神一冷。前世在唐三与毁灭之神大战中,他在关键时刻出手重创唐三,正要补上致命一击时,恐怖的时空乱流席卷而来,将他与唐三以及观战的七怪等人统统卷入。
再睁眼时,他已在这座简陋的墓碑前。
通过这一世的记忆,他发现除了戴钥衡、戴华斌之外,白虎公爵夫人竟然还有一个名叫戴沐白的儿子!
戴沐白与他同龄。自己尚未觉醒时曾远远见过几次,对方皆是在一群手下的前呼后拥中一脸倨傲地招摇过市。其容貌……竟与他记忆中神界的那位战神先祖一般无二,只是眉眼间稍显稚嫩。
更有趣的是,戴沐白的武魂虽是邪眸白虎,却是先天满魂力!据说其武魂觉醒之时,一股冲霄战意席卷整个公爵府,甚至惊动了闭关的公爵府封号斗罗老祖!老祖断言其有“极限之姿”,当场钦定为公爵府下一任继承人!
想到这,霍雨浩嘴角微勾。既然自己与那位“好先祖”都重生了,那一同卷入时空乱流的唐三自然也不例外。
上一世在时空乱流干扰下未能手刃唐三,如今重生,倒要看他是否还能这般走运。
至于能否战胜,霍雨浩并不担心。前世万年的差距下他都能找到机会重创对方,如今在同一起跑线上,他不认为对方还有胜算,哪怕加上其他六怪也不行——除非此时神界还有一个唐三存在,那倒能让他提起几分兴致。
解决母亲的隐患后,霍雨浩随意抹了抹尚未干涸的眼泪,语气平静地对着某处道:
“窥视这么久,不打算现身一见?”
嗤啦——
话音落下,身侧虚空陡然裂开一道缝隙,一道银白色的倩影自幽深裂缝中飘然而出。
银白长发如月华流泻,泛着冷冽柔光;淡漠双眸似紫晶闪烁,澄澈中透着疏离。
肌肤冷白似薄瓷新染,双颊微晕若胭脂轻透,唇色天然如粉樱初绽,身姿曼妙如细柳扶风。
宛如月光凝成的人形,纯净得不染半点尘埃。
霍雨浩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被吸引。以他神王的心性,也不禁为这银发少女的美貌微微动容,但也仅此而已。相比容貌,他更警惕的是对方那强悍的实力。
方才全力动用永恒命运之眼时,他便察觉到了这位暗藏在一旁、实力极为恐怖的少女。据他所知,整个斗罗星有此实力的,应该只有秋儿口中的魂兽共主。从对方身上隐隐散发出的魂兽气息来看,霍雨浩确信就是其无疑。虽不知为何暗中窥视自己,但感知到对方似乎并无恶意,故才直接出言邀见。
对于自己的存在被点破,银发女子并未显露任何表情,依旧一脸淡漠。
不待霍雨浩询问其目的,银发女子率先开口:
“你究竟是谁?”
声音与那绝美出尘之姿形成鲜明对比,清冷孤寂中带着一丝困惑与警惕,语气却无一丝波澜。
面对质问,霍雨浩没有直接回答,而是伸手指向自己眉心尚未收起的金色竖瞳,神色平静道:
“你心中,应该早有答案。”
对于他的回应,银发少女并不意外,只是淡漠地确认:
“神祇?”
“是。”
霍雨浩毫不犹豫地肯定。对于这位实力隐隐达到一级神层次的银发少女,他没有隐瞒的必要,况且对方暂时似乎并无恶意,不如坦诚相见。
得到肯定后,银发少女陷入沉默,似在思索。霍雨浩也未再开口,静待她的回应。
空地陷入沉寂,唯有风声偶尔吹过,掀起霍雨浩的衣角。
良久,银发少女终于再次开口,声音依旧清冷孤寂,却多了一丝难以察觉的波动:“那么,原来的那个人类幼崽……他呢?”
霍雨浩微微一怔,没想到对方思索良久,问的竟是这个问题。旋即,他明白过来,心头涌起一股暖流。
原来除了母亲,还有人在意那个惨兮兮的自己。哪怕这一丝在意于对方而言微不足道,对曾经的自己也是弥足珍贵。
因此,霍雨浩平静的脸上有了一丝波动,语气中也带上感慨。
他目光悠远地望向别处,道:
“你们魂兽……还真是奇怪。”
“我曾经的岳母小舞如此,秋儿如此,没想到你这堂堂魂兽共主……也是如此。”
说到这,他停顿了一下,双眸深深看向母亲的墓碑,声音恢复平缓:“放心,从来都只是我。”
霍雨浩那尚显稚嫩的声音在僻静空地上回响,平缓却掷地有声。
这番话仿佛一柄巨锤砸在银发少女心头,刹那之间无数铜钟在她脑中齐鸣。高洁月光似被无形钟声震散,清冷淡漠的脸上露出些许呆滞,语气中既有释然,又透出难以置信:
“你的意思是……?”
霍雨浩清楚她想问什么,没有隐瞒,隐晦回应:
“过去与未来交织于此。”
不知是否被对方提及魂兽时的情绪感染,少女没来由地相信了他的话,哪怕这只是片面之词。
“那么,你的目的?”
女子的声音依旧清冷,却再不似之前那般毫无波澜,嘴角如弦月新挂,悄然勾起一抹弧度。
霍雨浩敏锐地捕捉到少女情绪的微妙变化,嘴角也不由自主地跟着扬起,回答得毫无保留:
“复仇!”
“谁?”
“神祇!”
这毫不犹豫的回答让少女略微沉默。紧接着,一阵银光闪烁,一枚银白色的鳞片自她胸口浮现。
线条硬朗似陨星压缩,流光溢彩若虹霓闪烁,静默轻柔如月华凝结。
鳞片轻轻飘落,悬停在霍雨浩的掌心。
“给你。”
这声音,既不平静,也不复清冷。
“你……”
看着眼前故作平静的少女,霍雨浩心头微震。他当然明白这枚鳞片的作用,效果虽不及逆鳞强大,却也足够在危机时挡下致命一击并提供坐标定位。没想到对方竟如此轻易地将其相赠。
不给他更多反应时间,一道人高的裂缝倏然在少女身侧划开。待少女身影没入其中,裂缝瞬间弥合,只余下一道故作清冷的声音在空地上飘荡:
“我叫古月娜,若有麻烦,可来星斗大森林寻我。”
————
迅速离开现场的古月娜,身影再次出现时,已是在生命之湖。
她沉默伫立湖边,紫晶般的双眸注视着湖面。湖中倒映的不是她的绝美身影,而是关于那少年的一切:从咿呀学语到沉默寡言,从依偎母亲怀里撒娇到蜷缩角落抱头痛哭……无数画面交替闪烁,最终定格在那立于母亲墓碑前、掷地有声的身影之上。
“……过去与未来交织吗?”寂静空间里,唯余这一道微不可闻的低语。
与此同时,僻静空地之上,少年迎着阳光,静静伫立墓碑前。
风绕过墓碑,牵动他的衣角。
他轻抚手中那枚流转温润光泽的银白色鳞片,伴着风声的低语在空地轻轻回荡:
“古月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