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就是史莱克招生期的最后一天了。
炎丹庭二楼的房间里，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硫磺与魔兽鳞片燃烧后的特殊气味。古梦缘端坐桌前，面前摊开的不是寻常契约铭文卷轴，而是一张绘制着诡异纹路的兽皮图——图上勾勒的，是他一直专注研究的异魔躯体结构。
他指尖捏着一枚削得极尖的黑铁笔，笔尖蘸取了混合着魂力的朱砂，正沿着异魔心脏部位的脉络反复标注，可每次试图在模拟阵盘中复刻异魔的能量流转路径时，阵盘总会在最关键的节点发出刺耳的嗡鸣，能量瞬间紊乱溃散，结果始终不尽人意。桌角堆着好几张废弃的兽皮，上面布满了涂改的痕迹，还有几片烘干的异魔鳞片，在灯光下泛着暗紫色的光泽。
偶尔他会抬手揉一下眉心，眼底掠过一丝极淡的彩光——那是他武魂“创世之瞳”的本源气息，只是此刻并未完全展开，仅用来辅助记录异魔躯体的细微纹路。
霍玉婷还在魂导器店铺跟着百里流光学习，经过这段时间的打磨，她已不再是最初连法阵纹路都认不全的新手。此刻她正握着一支特制的铭刻笔，笔尖凝聚着稳定的淡金色魂力，在一块玄铁魂导核心上缓缓游走——按照百里流光的指导，她正在尝试铭刻一级魂导器的“聚能法阵”。
之前三次都因为魂力把控不均导致纹路断裂，而这一次，淡金色的线条流畅地绕过核心凹槽，最后一笔落下时，玄铁核心微微发烫，表面泛起一层柔和的光晕。百里流光站在一旁，眼中露出几分赞许：“不错，魂力稳定性比昨天又进了一步，明天去史莱克，也能多几分底气。”
太阳逐渐偏西，将天空染成一片暖橙，古梦缘终于停下笔，揉了揉发酸的手腕，随手将一块记录着异魔能量数据的水晶石收入储物魂导器。
古梦缘看着堆砌快成小山一样的废弃卷轴。“今天又是没有收获的一天啊！”
他抬头看向窗外，今天的落日格外特别，没有正午的刺眼锋芒，灰暗的天幕与远处星斗大森林的交界处，悬着一轮血红色的圆日，光晕朦胧得有些不真实——明明美得让人移不开眼，却又无端透着几分压抑，像一块浸了血的琥珀嵌在天边，倒让他莫名想起异魔眼睛里那抹诡异的猩红。
他下意识催动一丝创世之瞳的力量扫过天际，并未察觉异常，只收回目光时，指尖还残留着研究异魔时的紧绷感。
一阵细碎的“簌簌”声从窗台传来，一只体型只有巴掌大、皮毛泛着银灰色光泽的小老鼠窜了上来，正是他派去打探消息的银灰鼠。
小家伙动作灵活地跳到桌角，黑豆似的眼睛里带着几分后怕，开口时声音带着尖细却格外清晰：“你让我查的事，总算摸清了，就是那昊天宗的人太厉害，差点暴露。”
古梦缘嗯了一声，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桌沿上异魔鳞片的纹路，示意它继续说。
“我在史莱克报名处蹲了半天，看到个身材高大的中年汉子，身上带着昊天宗的令牌，说是来替一个叫王冬的男孩报名。”
银灰鼠爪子扒拉了一下桌上的碎屑，语气还有些紧张，“我本来想跟着他去住宿区找王冬，可刚跟了两条街，就被他身上散的魂力震得毛发发麻——那汉子至少是魂帝级别的实力，我不敢再跟，只好绕去报名处，悄悄探了个值班老师的浅层记忆。”
它顿了顿，整理了下从记忆里得到的信息：“从老师的记忆里看到，王冬还没入学报到，但分班结果已经定了，分到一年级一班，班主任是个姓周的老师。
听说那周老师是一年级最厉害的，带的学生每年通过期末考核的比例都最高。还有，那昊天宗汉子特意跟报名处打招呼，说要是有唐门弟子来，不管是谁，都尽量安排到王冬的寝室。”
银灰鼠撇了撇嘴，又有些疑惑地晃了晃脑袋：“我记得昊天宗嫡系都姓唐，怎么突然冒个姓王的？该不会是假名吧？”
古梦缘只是平静地点了点头，声音没什么起伏：“我知道了。辛苦你了，先回去休息吧。”他目送银灰鼠窜出窗外，消失在暮色里，目光重新落回那轮如血的落日上，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起来。他再次动用创世之瞳的感知力扫过周围，依旧只捕捉到寻常的魂力波动，没有异魔或强者窥探的痕迹，这才稍稍松了口气，却没驱散心底那股莫名的不适感。
不知道为何，最近两天，古梦缘心中总有一种淡淡的不舒服的感觉。那不是面对异魔时的尖锐危机感，不像是有什么会威胁到自身安全，更像是一种毫无缘由的、挥之不去的厌恶——就像上次研究异魔残肢时，闻到那股腐臭气味的不适感，却又比那时更淡、更绵长。
他拥有命运之力，很清楚任何突兀出现的感受都不能轻视——虽说这话听起来有点神棍，但过往数次战斗都是靠着命运之类活了下来。
如果说之前的危机预感是尖锐的针在精神里搅动，带来清晰的刺痛，那现在的感觉，就更像一只黏腻的虫子从手腕上爬过，恶心又挥之不去。
古梦缘下意识开启创世之瞳扫视周围，空气中云雾般的飘渺气运照常运转，没有任何异常波动——既没有异魔靠近的黑暗气息，也没有强者窥探的压迫感。
“也许……这代表着不会有生命危险，但会有十分隔应人的事情即将发生吧。”他想到即将前往的史莱克学院，又想起银灰鼠提到的王冬，觉得这个猜测很有道理。
就在这时，窗外的血日彻底沉入地平线，夜色开始笼罩翠玉城，街道两旁的魂导灯陆续亮起，暖黄的光芒驱散了昏暗。
“古梦缘，我回来了！”门口传来霍玉婷的声音，带着难掩的雀跃，“今天我成功铭刻出完整的聚能法阵了，百里老师还把他早年用的一支铭刻笔送给我当纪念呢……咦？你怎么不开灯？”
随着话音，房门被推开，霍玉婷提着一个小巧的魂导器袋子走进来，袋子里装着她今天练习用的玄铁核心。见屋内只有窗外透进来的微弱天光，她不由疑惑地问道。
“我在想事情，就忘了。”古梦缘回过神，对着她笑了笑，暂时把心底的烦恼和关于异魔的研究丢到一边，抬手点亮了桌边的魂导灯，暖黄的光芒瞬间铺满房间，也照亮了霍玉婷脸上的笑容。他眼底的朦胧彻底收敛，恢复了平日里的温和模样。
“明天我们就要去史莱克考试了！”霍玉婷走到桌前，把魂导器袋子放在桌上，叽叽喳喳地说着，“百里老师特意给我装了一袋子玄铁核心，让我到了史莱克也别偷懒，说魂导器铭刻这东西，一天不练手就会生。”
她说着，目光转向窗外，语气渐渐柔和下来：“就要离开药都了……之前天天忙着跟百里老师学铭刻，跟你一起准备考试，都没认真看过这里的夜景，原来夜晚的黄金树这么美。”
古梦缘顺着她的目光看去，窗外不远处的黄金树，金色枝干在夜色中散发着朦胧的光辉，翠绿的枝叶在晚风中轻轻摇曳，发出簌簌的声响。虽说天色已晚，但药都城的夜晚从不安静——许多拥有夜行习性的魂兽都趁着凉爽出来活动，远处的街道上，偶尔能看到体型小巧的“月光兔”蹦跳着跑过，雪白的皮毛在灯光下泛着微光。
一只带着金红色纹路的蝙蝠从窗前掠过，翅膀展开时像一条长了羽翼的大狗，模样格外奇特；更远处的空地上，一头灰白色的巨狼刚想对着夜空长嚎，还没等声音发出来，就被身边的同伴一口咬住了尾巴，疼得它呜咽着甩了甩身子，惹得霍玉婷忍不住笑出了声。
“不知道大陆第一学院到底是什么样子……”笑过之后，霍玉婷轻声喃喃道，眼里带着几分憧憬，“虽然之前听人说，史莱克的考核特别严格，每年都有很多人被刷下来，但它名气这么大，应该还是有它特殊的地方吧？”
看着霍玉婷眼中真切的期待，古梦缘没有开口泼冷水——他很清楚，以史莱克“只收怪物，不收普通人”的风格，只要思维能力正常，到了那里，用不了多久就会被学校本身“泼够冷水”。
他话锋一转，问道：“你是从白虎公爵府出来的那你是不是也知道，他们和朱家拥有一种强大的能力，叫做武魂融合技？”
霍玉婷愣了一下，随即用力点头，眼里多了几分认真：“知道！我小时候跟着启蒙老师学魂师基础时，老师就讲过。他说武魂融合技特别稀有，得两个武魂属性、魂力频率都高度契合的人才能触发，一旦发动，威力能比同等级魂技强好几倍，甚至能越阶对抗魂师。”
“我觉得我们两个人之间，可能也有武魂融合技存在。”古梦缘斟酌着措辞，尽量让自己的话不那么突兀——他其实早就用创世之瞳察觉到，自己的武魂与霍玉婷的武魂之间，存在着一种微妙的共鸣，他的创世之瞳曾自与霍玉婷的魂力形成过短暂的联动，当时就明显感觉到力量有所增幅。“这段时间，我一直能感受到你身上传来的一种牵引之力，不知道你有没有这样的感觉。”
霍玉婷猛地抬头看向他，眼里满是惊讶，随即又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耳尖悄悄泛红：“有……有的。我还以为是我自己的错觉呢，上次练习魂技时，你在旁边，我总觉得魂力运转得更顺畅，就像老师说的‘魂力共鸣’……那……那不如我们现在实验一下？”她早就对老师口中的武魂融合技充满好奇，一想到自己可能也拥有这样的能力，心跳就忍不住加快。
“那来吧，先坐下。”古梦缘率先走到床边坐下，拍了拍对面的位置。
霍玉婷小心翼翼地走过去，在他面前三尺远的地方盘膝坐下——之前准备的被褥格外柔软，可这一个月来，两人要么忙着学习，要么忙着研究魂技、整理异魔资料，这张床还是第一次派上这样的用场。
如此近距离地面对面坐着，霍玉婷能清晰地看清古梦缘脸上的每个细节——他眼睫纤长，偶尔抬眼时，眼底会掠过一丝极淡的幻彩的光芒，那是创世之瞳未完全收敛的气息，在魂导灯的光芒下，像撒了一层细碎的彩色颜料粉；他眼底还带着几分研究异魔时的专注，倒让她想起第一次见他时，他用指尖凝聚金芒、仔细记录异魔鳞片数据的样子。
“怎么了？”古梦缘见她只盯着自己看，却迟迟没有动作，不由困惑地问道。
“没……没什么！”霍玉婷回过神，意识到自己的反应有些不妥，赶紧提高声音回答，掩饰着心虚，“那个……我没试过武魂融合技，不知道该怎么开始啊。”
“很简单，外放自己的魂力气息就好。”古梦缘低声引导，没多想其他，“不用武魂附体，只要正常运转魂力，让气息自然扩散就行。”
话音落下，他率先催动魂力，一团带着淡金色流光的气息缓缓升起，环绕在周身——那是他武魂“创世之瞳”散发出的本源气息，温和却藏着不容小觑的力量；霍玉婷也立刻集中精神，浅金色的气流从她身上升腾起来，那是她“柔骨灵猫”武魂的气息，柔和却带着一丝灵动，与古梦缘的金色气息遥遥相对。
几乎是同时，两人都清晰地感觉到，彼此之间那股无形的牵引之力瞬间变得强烈起来，像有一根看不见的线，将两人的魂力紧紧连在了一起。霍玉婷的魂力等级本就比古梦缘低两级，意志也稍显薄弱，此刻只觉得那股牵引力带着一股温和的吸力，要不是她用尽意志力控制身体，几乎要直接扑到古梦缘身上。
再加上“在床上相对而坐”这个场景本身就带着几分特殊的意味，霍玉婷的脸颊越来越红，脑子里忍不住开始胡思乱想——她想起启蒙老师说的，武魂融合技的契合度越高，两人之间的羁绊就越深，那她和古梦缘这样的反应，是不是说明他们的契合度很高？这样想着，她的心跳愈发急促，连呼吸都变得有些不稳。
“你怎么了？”
“哦哦，没有！没有！”霍玉婷也意识到自己的状态不对，赶紧收敛心神，听话地伸出了右手。只是在抬手的瞬间，她心里竟莫名地掠过一丝失望——原来不是要靠得近一点吗？
古梦缘抬起手，轻轻抵住她的手掌，两人的掌心紧紧贴在了一起。带着五彩斑斓的气息与七色魂力顺着掌心相触的地方缓缓流淌，像两股溪流汇入同一条河道，那股牵引之力愈发清晰，甚至带着一丝温暖的共鸣，让两人都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
古梦缘能感觉到，霍玉婷的掌心有些微凉，却格外柔软；而霍玉婷则能感受到，古梦缘的掌心带着创世之瞳特有的温和凉意，像一团恰到好处的冰块，让她原本有些慌乱的心，渐渐平静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