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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治疗。
张十三好了。
但也没完全好。
即便击碎了催命符，张十三整个人也始终软绵绵的躺在床上，不怎么走动。
他有一种虚脱的痛苦。
起初，张十三不明白为什么自己身上的伤被治疗好了，还这么痛苦。
不过很快，他就想明白了。
姥爷说过：凡夫俗子不纳神鬼之力。
也就是说，神的力量，借给寻常人，寻常人也承受不住。是要付出代价的。
这个代价，可能是折寿，可能是智商，也可能是卧床不起。
“请神”之后所表现出来的病症，被土郎中称作“神经病”，意思是“神经过身体之后所得的病”。
像村口傻大宝那样的家伙，据说就是被神上过太多次之后的典型症状了。
神经病是和鬼上身之类的病症截然相冲的概念。但也属于“阴病”的范畴。
这病除了让人过分的虚弱，还有一件事，非常让张十三担心。
因为他记做下八行的，有条“大规矩”，无论如何都要记住。
这条规矩是：借的力越大，付出的代价越大。
命、运、身、神、魂、魄甚至子女后代……
这些，都可能成为“请神”的代价。
想到这……张十三有些后怕了。更忍不住拿自己和傻大宝进行了一个对比。
按照老迷信的讲法，傻大宝是有土地爷庇佑的。土地爷的庇佑换来他一生无病无灾，人不敢欺。
但代价就是他变成了一个傻子。
这还只是土地爷，村口那个披着褐袍的二三流神仙。
张十三昨晚稀里糊涂请上身的可是杀神！
这么狠的神仙上身，帮自己劈了邪祟……张十三感觉，自己所付出的“代价”绝不不止是眼前的虚弱和特别想喝营养快线那么简单。
可还会有什么呢……
“喔喔喔……”
鸡叫了。
随着鸡叫声，本就没睡踏实的张十三从床上囫囵起来。
望着炕头上李青娘留下的那瓶营养快线，他伸出手，想把那玩意拿来解渴。
可一上手才发现，自己无论如何，也拧不开这瓶盖。
“好虚……”
望着自己微微颤抖的双手，张十三知道自己继续这么下去要废掉了。
可今天无论如何也不能废掉呀！
今天是姥爷火化的日子了。姥爷的两个儿子在医院休克来不了，张十三若也不去现场。就等于让姥爷一个人孤零零的走。
这太对不起姥爷了。
所以，他无论如何都不能在家里躺着。
然而眼下这个状态，他连瓶盖都拧不开，又怎么可能坚持到殡仪馆呢？
“想办法自救！”
寻思中，张十三颤巍巍走进姥爷放各种药材和医疗器械的西屋仓库。
然后，他寻到北墙一排小药柜前，匆忙翻找了起来。
那一排小药柜是姥爷生前码放绝大多数正经药材的地方，土郎中百分之八十的药都能从里边找出来。
但这一次寻，张十三失望了。
不知道是因为姥爷生前几个月自救时用药太多，还是死后这药柜被人动过，总之张十三并没能从药柜中找到什么像样的还阳药材。
几乎把整个药柜翻找了一遍之后，他也只是在药柜中找到了十几颗枸杞，七八根人参须，三五颗核桃，以及一些不明用途的小蓝片。
这些玩意，连一副最基本的“固元汤”。都熬煮不出来呀。
“哎！”
望着空荡荡的药柜，张十三有一种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的无奈。
可也就在这个时候……
“十三爷！您原来在这儿呀？”
随着一声谄媚到让人腿软的问候，张十三耳朵根“腾”的一下立了起来。
然后他匆忙回头，看见了一个屁股上长满了火疖子的男人。
那是镇王村的守村人，傻大宝。
今日的傻大宝，比前两天穿的多了一些，虽然依旧露着俩北半球，可人家穿的是不知道从哪个垃圾堆里捡来的七分裤。
张十三在自己家看见傻大宝，惊的说不出话来。
好半天他才续儿开口道：“我记得……我锁大门了吧？”
“是锁了呀。”傻大宝笑嘻嘻，“知道你上锁是不想让外人进门。所以我是跳墙进来的。绝对不走门。”
张十三无语。但同时又有一些高兴。
因为张十三记得傻大宝说过。他姥爷家有一个极其可怕的邪祟，连土地爷都惹不起的那种。
傻大宝是土地爷的眼睛和延伸。
眼下他能进来了，就也意味着他家的邪祟，真的彻底消失了。
最后一点儿悬着的担忧，张十三终于彻底放下。
“你来干嘛呀？”
好奇中，张十三倚靠在药柜边问询傻大宝。
对问，傻大宝满脸堆笑，甜声甜气道：“我给您送礼来啦！”
说话间，傻大宝把自己那脏兮兮的手伸进了自己的裤裆里，一边在七分裤下摸索着什么，一边又告诉张十三道：“大人！昨儿晚上您‘冲天’的时候。我看见了。真漂亮！小的佩服！如若不弃，愿拜为义父……”
“你等等！”张十三被傻大宝的话惊的目瞪口呆。
他忙问：“你不是已经有一个义父了？土地爷！”
“小的没说清，小的该死！”说话间，傻大宝跪在地上，冲着张十三使劲磕头赔罪。
然后他继续笑嘻嘻的告诉张十三：“是我义父，土地爷要认你当义父！”
张十三听到这，彻底懵了。
一个神仙，认自己当义父？
这种话，也就是傻子说出口，要换个别人说，张十三铁定不信。
“您放心，不白沾您的便宜。”
说话间，傻子的手终于从自己的裤裆里掏了出来，顺带拿出了一包东西。
傻子把那包东西打开，张十三也傻了。
大枣、枸杞、党参……应有尽有。正好足够炖一锅加强版“固元汤”来增加身体素质。
“你一个傻子，从哪儿弄的这些？”
“我干爹肚子里的！每年二月二老爷子过寿的时候，咱村人不是都往里塞‘孝敬’嘛！”
“土地爷生日……”
望着这些药材，张十三手心痒痒。
他想要。
但不敢乱要。
毕竟，张十三已经是见识过“大风大浪”的“资深”土郎中。所以面对着对方的糖衣炮弹他保持着冷静的头脑。
思绪片刻后，张十三望着大枣冷笑：“你们父子，就拿这个考验我？回头我要是被你爹夺舍了，不变成和你一样的傻子了？”
“啊？不会的，不会的！”傻大宝一脸的慌张。
他急忙解释：“认干爹和认干儿子不一样。道上有规矩。儿子怎么敢上干爹的身呢？坏了规矩，遭天谴！”
“那又怎么样。”张十三冷静道，“这年头，说话不算的人太多了。也没见谁遭天谴。”
“您不一样！”傻子笑嘻嘻，“您有杀神罩着。生是杀神的人，死是杀神的死人。谁敢算计你……杀神第一个不答应。”
“我又成杀神的人了……”张十三嘀咕着。感觉这不是好事。
先有春姑姑，后有冉王爷。怎么都盯着自己这十三天不洗澡的身子呢？
这里边指定有点啥门道。
傻大宝说完这个，又一次把手伸进裤裆。并对张十三道：“我爹说。只要大人愿意认他当儿子，带他离开村子去外边历练。就……就把这个也给你！”
说话间，傻大宝的手再次伸了出来。彼时，他手中已经多了一枚黄澄澄，鸡蛋大小的玉。
望着那玉佩，张十三双眼放光！
他没想到……
传说竟然是真的！
张十三是土生土长的镇王村本地人。对于本地的传说故事都很了解。
所以他知道，自己村的土地爷叫“郭铁犁”。是几百年前，一个被雷劈死的道士。
传说里还讲，郭铁犁之所以来到他们这个村，本质目的是为了“憋宝”。
而他憋的“宝”就是一块田黄色，阴阳鱼一样的“天石”。
据说，那天石里边藏着真正成仙成神的秘密。
眼前，傻大宝拿出的这块“天石”和村里传闻的一模一样。
……张十三知道，传说和现实往往是有出入的。
但是那块石头，是一种很稀有的药材这件事，张十三还是能看出来并确定的。
玉可是好东西。
张十三记得姥爷生前说过：玉者，欲也。是一种能帮人稳固心神六欲的“药”。经常佩戴美玉可以固本培元。减少阴病的并发症，还能止血避邪……
眼下，张十三刚得了“神病”，急需一切固本培元的玩意来恢复。
如果能弄到这么一块玉石带在身上，对他来说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望着那块玉石，张十三确实心动了。
但他依旧没有同意傻大宝的恳求。
毕竟，张十三的前车之鉴太多了些。给春姑姑的治疗，以及和那两个收尸人的接触，都让张十三深深的感受到了这个世界各路神鬼的“恶意”。
保险起见，他甚至都没有碰触那块玉石。只是问傻大宝道：“土地爷这么处心积虑的想要当我的干儿子……他肯定有什么图谋吧？必定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张十三的这个问题，原本只是再普通不过的问题。然而傻大宝听了之后，却一脸茫然的摇头。
那小子似乎犯神经病了一样。一边流口水，一边微微抽搐。好半天也不说话。
最后，他才艰难的告诉张十三道：“具体的……干爹没和我说。”
“那我不能同意！”
“别！”傻大宝惊恐的冲张十三摆手。然后又道，“要不……我请我干爹……亲自出来和您谈这件事？”
张十三愕然：“土地亲自和我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