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基雅维利焦急地在韦基奥宫办公厅的门口打转。
一个多月过去了，执政官大人的派遣地方官政策似乎没有什么成效，再这样下去，托斯卡纳的财政可就无法维持了！
“米歇尔，你来的正好，我计划向执政官大人进言，赶快另行他法解决地方行政问题，再这样下去，我们在城镇和农村一分钱都收不上来了！”
他着急地抓着米歇尔的手，花白的短发上满是汗水。
“你有什么办法吗？一会儿一定要帮我！”
米歇尔有些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刚要说话。
“哎，你先跟我一起来劝劝执政官吧！”
马基雅维利拉着米歇尔进入了办公厅。
“执政官大人，您必须，立刻把地方行政的问题重视起来！”
“还有不到一个月，我们不少地区的春季收割就要开始了，如果再拖下去的话，我们托斯卡纳今年上半年的财政将失去保障！”
马基雅维利语气急迫，右手不住地比划着。
“上个月查理在巴伐利亚组建了反对我们共和国的联盟，今年，我们共和国的财政可一定不能出问题！”
阿莱克修斯淡定地看着急切的马基雅维利，招了招手示意他先坐下。
“别那么急嘛，尼可罗。”
“不妨先听听我们的后勤财务主管有什么想要报告的？”
马基雅维利明白，只要今天能够解决问题，倒也不急于这一时，便坐在阿莱克修斯对面带软垫的椅子上，等待着米歇尔的报告。
米歇尔拿出报告上前，将一本厚厚的册子递给阿莱克修斯。
随即不紧不慢地汇报。
“执政官阁下，您派遣到地方的官员，大部分都已经成功接手地方税务了。”
“剩余的地区也在我们派遣的军队助力下，有条不紊地向我们的官员手中过渡，您的这一举措非常成功！”
“按照过去的数据推算，我们今年仅土地税款，就将有240万弗罗林。”
马基雅维利震惊地张大了嘴巴。
他怎么样也不敢相信，阿莱克修斯派遣的毛头小子们，竟然真的可以接管地方的税务。
就凭那些市民和农民的儿子吗？
虽然说这些能认字的平民后代，在平民之中也算小有家产，颇为富裕。
但是无论如何也是无法与贵族这样，生下来就没有一天为生存资源操劳过的人相比。
贵族，只要不是破落户，生下来就无需考虑明天，下周，下个月和明年的饭。
他们可以花费大把的时间学习拉丁文，学习宫廷礼仪，学习各种“无用”但有趣的小知识。
——比如天文和数学，这使得他们各有各的长处，不论拿到什么领域，总有能上手的。
长期知识的学习也让他们形成了区别于平民的世界观和方法论，遇到一般的问题总是可以想办法解决——当然，很多问题他们未必有动机去做。
无论如何，在马基雅维利心中，贵族的地位是无可替代的，他们和教士，是君王统治国家和平民的最佳工具。
即使君主们，并不喜欢有人分走他们的权力，却也不得不依靠这两者，来完成对国家的控制。
即使马基雅维利支持共和，却从未设想过一个可以抛开贵族和教士的社会。
现在，事实摆在他眼前，阿莱克修斯选派的学生们，用事实证明了自己，证明了阿莱克修斯的眼光。
此刻，无论是著作，还是计算，亦或是能言善辩的思想家，都失去了颜色。
因为事实就摆在眼前。
他们成功了，阿莱克修斯是对的，托斯卡纳共和国不需要贵族，不需要教士也一样收税，一样统治地方。
“请让我看看！”
马基雅维利也顾不得享受柔软的坐垫歇息，从座椅上冲起来，简直不像一个五十七岁的小老头。
“请让我看看报表！”
直到他被办公桌挡住，他才意识到自己的失礼。
“呃，不好意思，我向您道歉，执政官大人。”
他深深地行了个礼，冷汗从额头滑落。
阿莱克修斯笑了笑，把厚厚的册子递给了对方：“没事，你先看看吧，尼可罗。”
他早就知道大致的结果，无非是具体的细节和数据需要审阅而已。
“难以置信！”
马基雅维利就这样呆呆地站在办公桌前，翻看着统计册，嘴里不时地发出赞叹。
“请容我向您致以我最高的歉意，执政官大人。”
马基雅维利浏览完毕后，再次深深地行了个礼。
“怀疑您的设想，简直是我今年做过的最愚蠢的事情。”
“共和国真的做到了，您真的做到了。”
“从此，我们真的可以光荣地宣布，我们不需要贵族，也可以统治国家了！”
过去，人们的担心是：没了贵族，没法打仗，国家会被外敌灭掉。
况且贵族本身就很神圣，他们存在的理由是没有理由，就像天主一样，是不言自明的。
北意诸共和国的出现看似解释了这个问题，但是，除了北德意志的迪特马尔申，恐怕没有哪个共和国敢说自己脱离了贵族一样可以运转。
直到去年，阿莱克修斯多次击败外敌，让大家，尤其是意大利人，明白了，没有贵族，他们一样可以打仗，一样可以打胜仗，甚至打得更好，把最强大的西班牙君主赶出那不勒斯。
那么对托斯卡纳共和国来说，贵族的作用就仅有协助统治地方了。
然而，今天，事实证明了一切，不需要什么不言自明了，托斯卡纳和她的人们可以依照着自己的力量治国。
不需要间接统治，没有包税人，不需要分封。
阿莱克修斯想的比马基雅维利还远。
现在的托斯卡纳，派遣官员，或者说公务员，数量还是太少了，高等专科学校还需要继续扩张，招收更多的人才，加入到托斯卡纳的治理中。
以后地方官员需要负责的事会越来越多，不能把一切事务都压在少数人身上。
更何况给某个地方官员过大的权力可不是什么好事。
好在意大利中部和北部的城市足够富裕，有足够多的识字人口，不然他还得从扫盲学校开始办起，那工程量可太大了。
不过，随着托斯卡纳财政的富裕，拨款建立地方学校，效仿后世19世纪的欧洲国家，建立强制性的义务教育，或许也是个不错的提升国力的办法。
这一切都需要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