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望又说：“不只是阿莱克修斯，连带着他的同伙，还有德意志的篡逆们（路德宗），也要一并投到火狱中去！”
斐里伯点了点头。
阿戈斯蒂诺心里不认同。
你们看那些德意志的领主上赶着皈依路德宗，是叛变了，我却有不一样的看法。
他们也未必是什么虔诚的路德宗徒，或者是什么高尚的“复古复犹太伦理”的道德完人。
我看就是为了钱。
人家在北德意志，远离你们教廷和皇帝的大手，只要皈依，什一税不用交了，马上就有更多的钱拿。
你们两个就是念经念得脑袋死板了，什么篡逆还是忠诚，无非就是一个钱。
那些搞宗教改革的教士，也是个死脑筋。
天天念什么犹太传统，早期教会，谁想跟犹太佬一样呢？
你们周五只吃鱼，偏偏人家路德宗周五不吃鱼，搞得海鱼的价格都下降了，反正我也算半个受益者。
看你们斗来斗去，说不定还有机会重新当回贵族，比什么都强。
皮笑肉不笑地应付着司铎和教士，把他们送走以后，阿戈斯蒂诺又忍不住咒骂了几句阿莱克修斯，害得自己错失了一个这么大好的扩大势力的机会。
整个那不勒斯，也许没有几个人能比我看得更清楚吧？
他心里想着。
……
“这里！这里有一处水渠，应该是农民挖的，水深半浔。”巴蒂斯塔指着尺子上的刻度，对身后的吏员道。
“已经记上了。”
“还有这里的小路，也一并绘制在地图上，道路和道路之间的角度一定要测量准确。”
“明白。”
巴蒂斯塔在纸上写写画画，很快就计算出了这片土地的面积。
“下一处。”
士兵们并不会使用这些在他们看起来很复杂的工具，却是服从性很高，很合适的助手。
军官和吏员们都懂得这些工具的使用，甚至军官还会计算这些让人头疼的数字，可以帮助巴蒂斯塔验算。
那不勒斯地区的土地此前是不准买卖的，还承袭着中世纪时期的继承法，像是某一片草地是属于村庄公社的，禁止个人开垦，这些草地一般用于放牧，谁都可以使用，唯独不可以独占。
领主也不能随意出售或购买土地，只能够把自己的土地租给农奴或自由民使用。
意大利北部很多土地被商人或者富农大批量购进，买入，形成了土地较为集中的种植园经济，这样的土地测量起来也比较方便。
而那不勒斯地区的土地所有权层层叠叠，分属于不同的人或者集体。
间或还有些教会的土地分散在其中。
这其中的所有权和征税问题相当复杂，巴蒂斯塔也只能耐着性子慢慢做完。
……
一个月过去了，巴蒂斯塔的团队仍然没有收上来一分钱的税。
阿戈斯蒂诺来到了圣母升天主座教堂。
“若望司铎，我看时机差不多了，他们应该快要请我们回去帮忙工作了。”
他粗犷的嗓音顺着教堂的彩窗和拱形窗框，爬到了司铎的耳朵里。
若望对他吵闹的声音感到厌烦，他快步走到阿戈斯蒂诺面前，皱着眉头道：“在上主的殿堂内，不可喧哗。”
“是。”阿戈斯蒂诺连忙对着教堂深处右膝跪地，站起来之后画了个十字。
这可是意大利，除了佛罗伦萨的“叛逆者”们，没人敢在教堂里触犯禁忌。
虽然说法兰西的国王曾经把教宗冕下抓走，如果他们看过后世的历史的话，也会知道，再过一年，神圣罗马帝国的军队就将洗劫罗马城。
但是这并不妨碍他这样的小贵族遵守礼节和教规。
“司铎，你怎么看？”阿戈斯蒂诺压低声音道。
“哼。”若望脸上泛起一抹不屑，“一个月了，他们连一个迪纳多（小铜币）都没有收上去，我看他们是没法跟我们尊敬的查士丁尼大人交待了。”
他引用之前斐里伯的话——查士丁尼，用来讽刺阿莱克修斯的野心。
“他不过是又一个凯撒·博尔吉亚，虽然同样都是和过去的皇帝同名，却没有他那样的教宗老爹。”
“他的野心终将招致灾祸，把他从胜利筑起的巴贝尔塔（巴别塔）上狠狠地拽下来，砸到尘土里。”
若望冷冰冰地诅咒着阿莱克修斯。
阿戈斯蒂诺可不关心阿莱克修斯是从巴贝尔塔上栽倒，还是从什么卡比托利欧山上掉下去，他只关心什么时候可以官复原职。
“如果阿莱克修斯要求我们复职，我们可要团结起来一起要钱，司铎大人。”
他的眼球转着，像是在思考什么阴险的计策。
“没问题，到时候你还当税务官，只不过这一次我要多抽点税。”
若望道。
现在他的野心已经不限于抽什一税了，他还要拿走更多的钱。
“没问题，司铎大人。”
阿戈斯蒂诺满口答应着。
就算心里想着自己多占，他也不会在现在就与教士撕破脸皮，等到复职，他有的是手段。
“等到阿莱克修斯没办法，必须把我们请回来之后，我们先一起逼迫他签订协议，地方的税要分一部分给我们，不然他一分钱也别想拿到。”
“如果他不给，我们也不跟他作战，只是不帮他收税，他就撑不下去了。”
阿戈斯蒂诺道。
若望再次在内心鄙视了阿戈斯蒂诺，按照以往的经验来说，提到要钱，这种地方贵族是最喜欢动用武力的。
现在阿莱克修斯的名头实在太响亮，连这种一向喜欢武力解决问题的粗鲁贵族也不得不放弃公开对抗。
真是个懦弱的东西！
他们正说着，巴蒂斯塔带人来到了主座教堂。
“司铎大人？阿戈斯蒂诺你也在啊，正好。”
巴蒂斯塔身后的吏员们抱着一大堆资料走过来。
“请问有什么事吗？税务官阁下？”
若望慢步走了过去，仪态优雅。
“如果要商谈什么事，请随我去一旁的木屋，祂的殿堂之内不得喧哗。”
“好。”
几人一起来到了木屋。
“司铎大人，这是你们教堂在诺拉各地的土地面积和使用权情况，根据最高执政官大人签发的《1526托斯卡纳税法》，修士不自行耕种土地的教堂的属地也要上交税款，十税三。”
“阿戈斯蒂诺大人，这是你名下的土地，同样根据《1526托斯卡纳税法》，你原本在君主国统治期间，免除的税，包括把土地出租给农奴和佃农的免税，现在一并收取，一样是十税三。”
“啊？”阿戈斯蒂诺难以置信地张大了嘴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