弗朗索瓦想象中敌人被冲垮的局面没有出现,反而是只有他和他周围的骑士突破到了敌人的军阵内。
其他的敕令骑兵们都在西班牙人方阵兵的前三排陷入缠斗。
长矛兵们死死地拖住了法兰西重骑兵,火枪手们趁机开火。
他周围的友军迅速地减少,陷入了三面重围的境地。
一个被他近乎遗忘的记忆涌上心头——帕维亚的冲锋。
他后来只以为是敕令骑兵们在阿莱克修斯的带领下,依靠着骑兵的冲击力赢下了最关键的中军作战。
没有认识到,最关键的其实是西班牙大方阵对于骑兵冲锋的克制。
……
离他不远的地方,法兰西的阿朗松公爵死死地盯着弗朗索瓦的位置,带领周围的骑士们死命地向前突破。
“我王,一定要坚持住啊!”他在内心呐喊着。
他双手紧握大剑,一剑劈开了右前方,阻挡他前进的士兵的头颅。
一柄长矛从左前方刺向他,他像没看到长矛一样,手腕一转,大剑朝着对方砍去。
这是要以命搏命。
对方被他的气势吓得退缩了,却没能躲过他的攻击。
一时间,他率领的骑士们竟然打退了方阵兵的围攻。
“勇士们!”
阿朗松公爵回头,向身后的骑士们大喊。
“国王就在前面,跟我一起救驾!”
就在他准备继续向前突破,将国王从敌人的围攻中救下来的时候,一柄火枪偷偷地对准了他。
“嘭!”
炽热的铅弹从冒着黑烟的枪管中飞射而出,击碎了他的盔甲,穿透皮肉。
他好像突然失去力量一般,倒在了马背上。
鲜血从阿朗松公爵的口中流出,铅弹似乎打碎了他的内脏。
周围的骑士们赶紧围了过来。
“救……去救……国王。”他口中吐出断断续续的话。
他勉强抬起手臂,指向弗朗索瓦的方向。
就当,是为我帕维亚战役的懦弱赎罪吧。
怀着这样的念头,他逐渐失去了气息。
“公爵!”
“公爵!”
……
眼见骑兵的冲击并没有奏效,反而有被对方合围的趋势,拉帕利斯连忙下令:“步兵立刻增援!”
法兰西步兵们从河边向敌人的军队发起攻击。
按照约定,西班牙军的炮兵已经开始了炮击。
西班牙军选定的炮兵阵地不错,视野也能够越过己方部队,看到敌方的步兵队列。
“求你宽恕我们的罪过……”随军神父正在祝圣火炮。
祝圣完毕,装填手们依次将黑火药和铁球填入炮管。
“嘭!”
炮弹划着弧线飞出炮管,在利拉冰冷的泥土中带起飞扬的尘土,从法军步兵的身上碾过。
虽然炮火并不密集,但是对付法兰西的密集步兵队形仍然打出了不小的杀伤效果。
法兰西的步兵们与西班牙军短兵相接,纠缠在一起。
法军的步兵缺乏火枪手,援兵并没能取得立竿见影的效果。
前线的士兵们陷入到了消耗战之中,阵型几乎都无法维持。
西北侧的丘陵后,听到了火炮声音的桑乔率领伏兵从西北方向杀出来。
“听好了勇士们,将军跟我说好了,参与侧翼袭击的士兵们,每个人都可以得到1个月薪水作为奖金。”桑乔高举左臂,对士兵们承诺。
“只要我们能拿下敌人的侧翼,战利品我们也拥有优先挑选权!”
“有没有信心?”
“有!”
动员后士气正盛的步兵们跟着桑乔朝着法军的侧翼冲锋。
“为了银币!”
“为了战利品!”
“为了国王!”
“去他的国王,为了塞维利亚的娘们!”
“冲啊!”
法军的步兵被侧翼突然出现的西班牙军吓到了。
包括军官都没有想到,己方人数占优的情况下,西班牙人还能分一支兵偷袭。
法军的侧翼出现松动。
正面。
拉帕利斯越打越心惊,无论怎么看,局势都像是复制年初的帕维亚一战的惨状。
己方的骑兵被困在敌人的方阵中,支援的步兵也没能够打开局面,反而被西班牙人厚重的大方阵拖住。
敌人又偷袭了侧翼,胜利的天平在向敌人倾斜。
拉帕利斯高举长剑,大喊:“勇士们,跟我一起救回我们的国王!”
为了维持法军的士气,他亲自上阵一起冲锋。
……
阿尔瓦雷斯没有戴头盔,他盯着战场的局势,得意地抚了抚自己留着短发的脑袋。
“再向法兰西国王劝降,告诉他法军的步兵已经被我们截住了!”阿尔瓦雷斯想要抓活的弗朗索瓦,他交待士兵不许用火枪打他。
费迪南多没有完成的事业,要由我来完成!
虽然在年中败给了阿莱克修斯,但是年仅18岁的他已经拥有了其他西班牙将领一生也未必拥有的荣誉和战功。
如果能捉住弗朗索瓦,他的功劳和威望将无人可比,就算是已经死掉的费迪南多也不行。
届时,他或许可以因战功获封公爵,而不必袭父亲的爵位。
或许他能够因为功劳和名誉而成为统帅西班牙陆军的元帅。
他期待着成为元帅的那天,他期待着统御西班牙的陆军,找阿莱克修斯报仇的那天。
“来吧来吧,弗朗索瓦,快投降吧。”他的双眼死死地盯住弗朗索瓦王旗的位置,喃喃自语。
……
弗朗索瓦深陷重围,身边的骑士越来越少了。
“噗嗤。”
他听到了身后不远处血液喷溅的声音。
他转过头,看到给他背负王旗的骑士倒在了血泊里。
“不!”
他驱策战马加速跑过去,大剑狠狠地劈砍在杀死骑士的敌人头上。
巨大的速度带来的冲击力瞬息之间就击碎了敌人的头盔。
王旗已经倒了,己方的士兵看不到王旗,会更慌乱。
他不知道自己还能够坚持多久,从四周越来越少的火枪手来看,敌人明显是想要活捉他。
他用力地咬了咬牙,啐了一口血沫。
他还有三个未成年的儿子和两个才学会说话的女儿等着他,他不能死在这里。
……
弗朗索瓦的王旗不见了,拉帕利斯看着身边越来越少的步兵,逐渐陷入了绝望。
果然,就像他之前在帕维亚战役发现的一样,法兰西现在的重骑兵被西班牙人的大方阵兵完美地克制了。
他早就知道,他本该劝住弗朗索瓦的。
阿莱克修斯是阵斩了敌人的主帅才能够获得胜利,和他之前的判断一样。
法兰西应该有更多的火枪手才能与西班牙人对抗。
他卸下头盔,露出花白的短发。
他从护甲内侧掏出一张羊皮纸,用随身携带的小刀划破手指,用血在纸面上一点一点地涂抹着。
“一定要为法兰西多招募火枪手,不要被那些顽固的老头迷惑了。”
他把这个羊皮纸卷起来,拉过一旁的士兵。
“你叫什么?”
“我叫若望,元帅。”士兵回答。
“若望,你听着,一会儿我战死之后,你代表我投降,一定要把这个送给我们的国王,记住!”
“这个,还有这些都是你的了。”拉帕利斯胡乱地扯下自己昂贵的配饰,一股脑地塞给若望。
他翻身上马,冲向敌人的阵营。
“嘭!”
火枪开火的声音响起,他略显单薄的身影倒在了冬日的阳光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