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骏哥哥,求求你,不要卖掉姐姐!以后我会乖乖听话,不会再贪吃,我会洗衣服,我也会扫地,我可以帮你捶背捶腿,呜呜呜,求求你,不要卖她!”
程嘉骏睁开眼,映入眼帘是一个面黄肌瘦的小女孩,七八岁样子,双眼泛红,正在揉眼哭泣。
女孩身边站着一少女,十八九岁,穿着只有在老式港剧才能见到的女式唐装,面目俏丽,头发蓬乱,衣服扯破,手中紧握捶打衣服用的棒槌,惊慌地望着程嘉骏。
程嘉骏脑瓜痛,记忆涌来。
穿越了!
从2025年穿到六十年代香港,名字也叫程嘉骏。
本尊是个大少爷,祖上算是潮汕一带名门大户,当年从大陆逃难到香港,父母早亡,无人管教,再加上喜欢结交狐朋狗友,吃喝嫖赌抽五毒俱全,很快就把家底败光,不得不靠借高利贷生活。
现在债主追债,扬言要是不还账,就斩他双手双脚。
程嘉骏从小锦衣玉食,哪里受过这种恐吓?
这时债主金牙炳才露出真面目,传话,不还也行,拿他老婆陈巧倩抵债。
陈巧倩比程嘉骏大一岁,是程家童养媳,模样俏丽,身材婀娜,像熟透的水蜜桃,走在路上任何男人看见都会忍不住多看一眼。
金牙炳打她主意很久,眼看快要到手。
程嘉骏虽和陈巧倩是夫妻,却未圆房,他舍不得就这么把陈巧倩卖掉,大清早打算霸王硬上弓,没想到陈巧倩早对他失望透顶,知道他要把自己卖给金牙炳那个烂人,恼怒之下就拿棒槌砸了他脑袋。
“你不要拿着棒槌,放下先!”
程嘉骏了解来龙去脉,大骂前身是个人渣,用手摸摸有点渗血的后脑勺,扶着墙挣扎起身,对手持凶器,死死盯着自己的陈巧倩说道。
“我不信!你要卖掉我!还想要欺负我!”陈巧倩恶狠狠道,完全把程嘉骏当做仇人。
“你为什么不信?好歹你我也生活了十几年!”
程嘉骏上前,陈巧倩立马后退,“你不要过来!”
“不要激动,我没恶意。”程嘉骏摸着后脑勺,“你看,你把我的头都打流血了---”摊开手,让陈巧倩看见。
陈巧倩看看血渍,语气放软,“我不是故意的,是你要欺负我!”
“好好好,是我不对,我同你道歉好不好?”程嘉骏朝陈巧倩鞠躬:“对不起,我错了!”
陈巧倩见状更是紧张地往后退一步,“你又在搞什么鬼?难道卖掉我还不够,还想打宝儿主意?”说完急忙把旁边小女孩揽到身边,生怕被程嘉骏这个恶魔抢走。
程嘉骏无语。
陈宝儿是陈巧倩的亲妹妹,本来以为可以跟着姐姐来程家享福,没想到还没过上好日子,程大少爷就败光家底,跟着一起搬到石峡尾的贫民区受苦。
“不会吧,你把我想的这么坏?难道我程嘉骏穷得只能卖女人?”
程嘉骏生气地看看四周,家徒四壁,十五六平的地方分割成厨房,客厅和卧室,三者用布单隔开。
墙上贴着邵氏明星陈宝珠的年历画,陈宝珠穿着旗袍,挽着发髻,手持流萤衫在花丛做扑蝶状,画下面标注香港邵氏,1967。
家里唯一的家具就是个用木板搭起来的梳妆台,上面摆放着破碎的圆镜子,掉了齿牙的木梳,然后就是廉价的眉笔和胭脂,旁边放着清凉油盒子,盒子装着五颜六色扎头发用的皮筋儿。
就在程嘉骏感叹穿不逢时,耳边传来隔壁邻居的收音机声,却是粤剧名伶白雪仙在唱《帝女花》:“落花满天蔽月光,借一杯附荐凤台上。帝女花带泪上香,愿丧身回谢爹娘……”
曲调凄凉悱恻,十分应景。
看看能把老鼠都饿死的家,还有凶狠手辣的债主,程嘉骏转动脑筋。
打工赚钱?
不行!
太慢,也太累!
唯一出路---
一夜暴富!
怎么做?
程嘉骏正头痛,耳边《帝女花》戛然而止,却是邻居转台开始听新闻---
“驻港英军新一轮补给已经到位,过期罐头类食品将会按照程序处理---”
“呃?过期罐头?”程嘉骏立马有了主意。
陈巧倩手握棒槌警惕地盯着程嘉骏,见他捏着下巴眼神闪烁,猛地一惊,这坏蛋又在打什么主意?
程嘉骏是行动派,想到就做。
他刚一动,陈巧倩立马用棒槌指着他:“你要做什么?”
程嘉骏向外面走去:“赚钱咯!既然你不想被我卖掉,我只好出去赚钱!”
陈巧倩怀疑耳朵听错,这个二世祖大坏蛋要出去赚钱?还关心自己会被卖掉?
等程嘉骏刚走出去---
咣!
陈巧倩立马把门插上---
靠门祷告:“希望这个坏蛋永远不要回来!”
程嘉骏听到身后传来响亮插门声,只能笑笑。
……
这是贫民区石峡尾最常见的老旧唐楼,一栋楼住着六七十户人家,大家门对门,户挨户,一层楼共用一条走廊,一个卫生间,接水吃饭则要到下面水池排队,就这样还一三五断水,二四六间接断水。
程嘉骏以前看过一部香港电影叫《七十二家房客》,深感港式蜗居生活艰难,没想到有天自己会变成其中一员。
隔壁邻居黑面蔡听到动静,托着收音机探出头,先是显摆地把收音机声音调小,这才对穿着汗衫长裤被“赶出家”的程嘉骏笑道:“怎么骏少,出去呀?”
“是啊,出去转转。”
“哈哈,还是骏少你生活好,吃饱喝足就出去溜达,哪像我家那个衰仔,跑去当差,做什么便衣探员,好没出息的!”黑面蔡故意讽刺道。
黑面蔡和程嘉骏住这么久,早摸他脾气,胆小怯懦,一无是处,除了欺负女人就是耍酒疯,每次黑面蔡不讥笑他两句,都觉得对不起自己,毕竟不是谁都有这种机会可以欺负一位大少爷。
程嘉骏又不是傻子,哪里听不出这话意思。
“还是蔡叔你命好!”
“啧啧,也不能这么说。你瞧,这收音机就是我家衰仔给我买的,日本货,要两百多!”黑面蔡咧嘴开笑,表情得意。
“哇,这可是好东西!蔡叔你找找台,听一段《小寡妇上坟》,好适合你的!”程嘉骏忙着赚钱,没工夫搭理老家伙,“脸黑人早亡,心歹命不长;小寡妇上坟,大哭我的郎!”
“扑街!你以为我听不出?”黑面蔡看着程嘉骏离开,嘴里骂道,“你老爸生你还不如生个西瓜!二世祖!败家子!外面金牙炳的人正等着你,把你斩成七段八段!”
骂完,黑面蔡这才发觉哪里不对,“咦,怎么感觉这小子变了?以前连屁也不敢放,刚才却敢和老子顶嘴?”
……
出了唐楼,一路上程嘉骏认识不少人。
这些人基本上都是住在一栋唐楼的街坊四邻,看他眼神大多轻蔑,不屑。
毕竟程大少败家事迹家喻户晓。
甚至还有些人对他指指点点:“哇,这不是那个败家仔吗?”
“是啊,听说他借了高利贷,现在穷得快要卖老婆!”
“啐!连老婆都卖,真不是东西!”
众人再次朝程嘉骏投来鄙视目光。
程嘉骏坦然受之。
走出不远,三岔口处站着两人,黑衣黑裤,模样鬼祟,正靠在墙角抽着烟。
两人是金牙炳的手下狗仔波和刀疤强。
“哇,金爷对你太好了,还送劳力士!”刀疤强羡慕地看着狗仔波左手上面戴着的手表。
“不要碰,碰花了怎么办?这可是金爷对我的奖励。”狗仔波抬起手表,哈口气,一脸得意。
看着狗仔波故意显摆,刀疤强心里又是羡慕又是嫉妒,不过更多的是鄙夷,谁不知道这块表是狗仔波让老婆给金爷陪睡才得来的。
狗仔波自从得到这块表,那是兴奋的不得了,每天小心翼翼,生怕碰着磕着,只差供起来。
“咦,那个二世祖出来了!”刀疤强指着程嘉骏道。
“不会是想逃吧?”狗仔波顾不得显摆劳力士。
“逃了和尚逃不了庙,还有他那个漂亮老婆呢!”
两人嘀咕着,恶狠狠地盯向程嘉骏。
换做以前,程嘉骏看到他们一定会像老鼠见到猫吓得屁滚尿流,可现在---
程嘉骏直接迎上去。
“两位,借个火!”
程嘉骏姿态很拽地站在两人面前,从怀里掏出瘪扁的香烟盒,抖出一支好彩香烟叼在嘴角,笑眯眯道。
程嘉骏反常行为反倒让狗仔波和刀疤强愣了一下。
不等开口,程嘉骏取过狗仔波吊咬着的香烟,烟头对着烟头,把香烟点燃,又把烟还回去,塞进狗仔波嘴里。
一套动作行云流水,仿佛和对方是多年老朋友。
“程嘉骏,你---”
“哦,我欠的钱还有三天!告诉金爷,三天必还!”程嘉骏左手插袋,右手夹烟,抬头朝两人喷出一道烟龙。
狗仔波和刀疤强互看一眼。
“我们---”
“你们只需要把我的话传达到就好!不用多讲!”
“万一---”
“万一我还不了钱,OK,我的女人,甚至连我自己都可以卖给金爷!”
狗仔波和刀疤强还想开口---
“好好工作,不要辜负金爷期望!”程嘉骏根本不给他们说话机会,拍拍狗仔波肩膀,转身离开。
看着程嘉骏背影,两人好半天才回过神。
“怎么回事儿?”
两人互望一眼,感觉很不舒服。
“顶你个肺!三天后看你怎么死?!”狗仔波狠狠骂一句,忽然----
“咦,我的劳力士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