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若尘的话语如同冰锥,刺破了戴浩试图维持的最后一丝体面,也将这场冲突的本质赤裸裸地摊开在了许久久面前。
墓园中陷入了短暂的寂静。戴浩脸色铁青,嘴唇翕动,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徐若尘的眼神冰冷,霍雨灵紧握着他的手,眼中是积压了十余年的恨意与决绝。
许久久目光流转,将这一切尽收眼底。
她心中瞬间权衡利弊——徐若尘与霍雨灵展现出的实力让她有些望而生畏,而戴浩的跋扈与不受控早已是皇室心腹大患。
此刻,一个绝佳的机会摆在眼前。
其实并非这位公主殿下欲行自毁长城之举,实在是戴浩确实隐约有了不臣之心。
她已经从情报中得知,这位公爵为一己军功,屡次挑起边衅,致使帝国财政年年向军备倾斜,民生凋敝;仗着军权在握,对皇室诏令时常推诿拖延,甚至暗中培植党羽,已隐隐有架空皇室之势。
皇兄与她日夜忧心,若再放任下去,只怕星罗江山易主,到时候以这位公爵的性格,自己星罗许家恐怕不会有太好的下场。
而今日,徐若尘与霍雨灵言语间对戴浩尽是嘲讽,哪有半分亲情可言?如果自己稍加运作,未必不能给戴浩造成一些麻烦,甚至...
想到这里,许久久轻叹一声,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惋惜与威严:“原来如此...这其中的恩怨纠葛,本宫已大致明了。父女之情,伦常纲纪,固然重要。但血脉亲情沦落至兵戎相见,实非帝国所愿见,更非逝者所乐见。”
她身旁的医仙斗罗王仙儿适时上前一步,温和的声音中仿佛春风化雨般抚平了场中剑拔弩张的气氛:“公主殿下所言极是。老身行医一生,最不愿见到的便是争斗与伤亡。此地乃逝者安息之所,更不该被刀兵之气惊扰。今日之事,无论孰是孰非,在此地动武终是不该。不如双方各退一步,让逝者得以安宁,可好?”
她的目光平和地扫过戴浩,带着一丝长者的劝诫:“公爵大人,既是家事,何不择日再议?在此惊扰先人,非君子所为。”
戴浩脸色变幻不定,他深知今日有许久久和王仙儿在场,且两人虽未明言,却巧妙的将双方的冲突变成了父女之间的矛盾,自己借助星罗帝国的势力压制徐若尘两人的计划,恐怕难以实行了。
而王仙儿的话更是给了他一个体面的台阶。他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中的屈辱与不甘,目光复杂地看了霍雨灵最后一眼,终于沉声道:“...前辈教训的是。是戴某鲁莽了。”
他转向许久久,微微躬身:“公主殿下,臣先行告退。”
说完,他不再看任何人,猛地转身,带着一身压抑的怒火与落寞,大步流星地消失在墓园的夜色之中。
徐若尘目光微凝,戴浩虽退,但隐患未除,今日或是一个杀了戴浩的时机。
但是雨灵母亲的坟冢在此,若无人庇护,难保日后不受侵扰。而目前这位公主的态度堪称暧昧,刚刚她的行为看似调和,却让自己感觉她另有所图…正思忖间,只见许久久恰到好处地转向他,眸光流转间带着几分深意。
此时戴浩的身影彻底消失在夜色中,墓园内紧绷的气氛终于缓和下来。许久久转过身,面向徐若尘与霍雨灵,脸上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歉意与真诚:
“九殿下,雨灵姑娘,今夜之事,扰了二位祭奠先人的清净,本宫代星罗皇室,向二位致歉。”
她微微颔首,姿态放得平和,丝毫没有公主的架子。
她目光扫过霍云儿的墓碑,语气转为诚恳:“此地终究是星罗境内,二位身份特殊,今日与公爵大人冲突虽事出有因,但难保不会再有后续风波。为确保此地长久安宁,也为了避免类似误会再度发生…”
她稍作停顿,目光在徐若尘和霍雨灵之间流转,语气变得更加亲近:“本宫有个不情之请。抛开身份地位不谈,本宫对二位颇为欣赏,真心想与二位交个朋友。不知可否赏光,寻一处清净之地稍作叙谈?或许,我们能找到一种方式,让雨灵姑娘的母亲得以永享安宁,也让二位在星罗境内不至再受烦扰。”
她的邀请既表达了对霍雨灵母亲的尊重,又隐含了对未来可能合作的试探,姿态放得极低,却又不失一国公主的风范。
但徐若尘闻言,心中不禁为这位公主殿下的心思缜密与敏锐暗自称奇。她不仅将局势看得透彻,更是一语道破他心中最深的顾虑。且这番话语既显诚意,又暗含深意,当真不愧是星罗皇室精心培养的继承人。
徐若尘与霍雨灵对视一眼,彼此眼中都闪过一丝了然。而霍雨灵轻轻点头,将决定权交给了徐若尘。
徐若尘转向许久久,神色平静,语气不卑不亢:“公主殿下言重了。能得殿下青睐,是我与雨灵的荣幸。”
他话锋微转,“正如方才所言,今日在此地,徐若尘仅代表我个人与妻子,能与殿下以私人身份相交,是幸事。”
徐若尘的回答同样滴水不漏,从个人角度来说,和这位公主成为朋友确实不错,但以他的身份,却也不能向这位公主承诺更多。
闻言,许久久眼中闪过一丝极快的失望,但很快便被欣赏取代。
徐若尘的谨慎和明确反而让她觉得更加可靠。
她嫣然一笑,笑容冲淡了此时的肃穆:“这是自然。本宫今日亦是以许久久的身份,想与若尘、雨灵交个朋友。请随我来。”
徐若尘与霍雨灵对视一眼,彼此心意相通。霍雨灵轻轻点头,徐若尘便转向许久久,神色郑重道:“公主殿下盛情,自当同行。只是临行前,容我与雨灵再向母亲告别片刻。”
许久久眼中闪过一丝赞赏,温声道:“这是应当的。久久便在此等候二位。”
徐若尘与霍雨灵携手走回霍云儿墓前。月光洒在青石墓碑上,泛着清冷的光泽。霍雨灵缓缓跪地,指尖轻抚冰凉的碑石,声音轻柔却坚定:“妈妈,女儿要暂时离开了。但请您放心,女儿一定会再回来看您,不会再让任何人打扰您的安宁。”
徐若尘站在她身侧,目光凝视着墓碑,心中暗自发誓终有一日会让戴浩跪在坟前忏悔。
两人静静站立片刻,夜风吹过,带来远处梧桐叶沙沙作响。霍雨灵最后深深一拜,这才起身,眼中虽仍有泪光,却更多了几分释然与坚定。
“让殿下久等了。”徐若尘转向等候在不远处的许久久,语气平和。
许久久微微一笑:“孝心可敬,何来久等之说。二位请随我来。”她优雅转身,衣袂在夜风中轻扬,引领着二人向墓园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