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整片刻,处理完战斗的痕迹与自身紊乱的气息后,四人循着大巫师指引的方位,以及空气中那愈发浓郁、令人心悸的毁灭源点,继续向十万大山的核心区域进发。
越是深入,周遭的环境便越发显得诡异死寂。先前还能听到的些许虫鸣兽吼已彻底消失,连那些扭曲的植物都变得稀疏,最终完全被嶙峋的怪石和一片片不毛的黑色土地所取代。天空中的瘴气浓得化不开,呈现出一种不祥的紫灰色,仿佛凝固的污血。空气中弥漫的不再是腥甜,而是一种混合了硫磺、焦土与某种古老腐朽气息的味道,沉重得让人呼吸都不自觉地放轻。
一种无形的威压,如同水银般弥漫在每一寸空间,源自灵魂深处的战栗感时隐时现。那是超越了之前任何妖王、任何兽潮的,属于“神祇”层次的威仪,哪怕其主人尚未完全苏醒,余威已足以令万物俯首。
“快到了。”小白的声音也失去了往日的轻松,带着罕见的凝重。她雪白的毛发在这片污浊之地的映衬下,显得格外醒目,也格外脆弱。
终于,在穿过一道如同天然门户的巨大石峡后,眼前的景象豁然一变。
那是一片巨大的盆地,盆地中央,一座孤峰突兀耸立,通体呈暗红色,仿佛被无数鲜血浸染后又干涸凝固。山峰的形状并不规则,却自有一股冲天而起的凶戾煞气,与弥漫在天地间的威压同源而出,令人望之心胆俱寒。
而在那孤峰之下,一个巨大的洞口赫然在目,幽暗深邃,仿佛直通九幽。洞口边缘怪石参差,如同巨兽择人而噬的利齿。那里,便是一切的源头——镇魔古洞。
然而,想要接近古洞,绝非易事。
古洞前方的空地上,矗立着三道身影,它们散发出的气息,比之前那三头妖王更加凝练、更加古老,也更加……死寂。
左边一位,身高过丈,身披锈迹斑斑的古老青铜铠甲,头盔下不见面容,只有两点猩红的光芒在闪烁。它手持一柄门板大小的巨斧,斧刃上布满了暗褐色的痕迹,仅仅是站在那里,就有一种如山岳般不可撼动的沉重感,以及冲天的血腥战意。
右边一位,则是一名笼罩在宽大黑袍中的身影,身形佝偻,手持一根扭曲的骨杖。黑袍下空空荡荡,仿佛没有实体,只有无尽的黑暗与从中传来的、若有若无的亡灵哀嚎。它周身缭绕着肉眼可见的黑色死气,脚下的土地都在微微腐蚀下陷。
而居中那位,最为诡异。它仿佛没有固定形态,时而如一团翻滚的黑雾,时而凝聚出模糊的人形轮廓,周身散发出强烈的心灵冲击与精神污染,仅仅是目光触及,就让人感到心烦意乱,幻象丛生。
“守护者……”小白低语,“兽神最忠诚的奴仆,亦是它力量的延伸。那持斧的是‘血斧战魔’,秉承兽神杀戮意志而生;那黑袍的是‘亡灵巫妖’,执掌死亡与诅咒;中间那幻影,是‘心魔幻妖’,最能蛊惑人心,引人堕入疯狂。”
无需多言,战斗不可避免。
“按计划行事!”楚誉宏沉声喝道,眼神锐利如刀。他深知,这三个对手各有擅长,必须针对性应对。
话音未落,那心魔幻妖率先发难!它那模糊的形体一阵扭曲,无形的精神波纹如同潮水般向四人涌来。刹那间,鬼厉眼前仿佛看到了碧瑶在对他凄然微笑;陆雪琪则似乎听到了师父水月严厉的斥责与失望的叹息;就连小白,眼中也闪过一丝迷离,仿佛回到了狐岐山繁花似锦的岁月。
“哼!区区幻象,也敢班门弄斧!”楚誉宏冷哼一声,识海中神识剑阵光芒大放!他并未直接攻击,而是将神识之力化作一圈清澈柔和的光晕,如同净世明灯,笼罩住己方四人。
“神念·清心!”
光晕所及,那些侵入脑海的幻象如同冰雪消融,瞬间破碎。鬼厉眼神一清,噬魂棍煞气更盛;陆雪琪眉宇间的些许波动平复,天琊剑心更加澄澈;小白也迅速摆脱了回忆的困扰。
那心魔幻妖发出一声尖锐的嘶鸣,显然对楚誉宏能如此轻易破去它的精神侵蚀感到惊怒。
就在这时,血斧战魔动了!它一步踏出,地面剧震,巨大的血斧带着撕裂空气的厉啸,卷起一道血色罡风,朝着看似最“脆弱”的楚誉宏当头劈下!势大力沉,仿佛要将大地都劈成两半!
“你的对手是我!”
一声清冷的断喝,陆雪琪身影如电,后发先至!天琊神剑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湛蓝光辉,她不闪不避,竟是以攻对攻,剑尖精准无比地点向巨斧的侧面薄弱处!
“铮——!”
刺耳的金铁交鸣声响彻四野,蓝红两色光芒剧烈碰撞!陆雪琪身形微晃,向后飘退数步,卸去那磅礴巨力,持剑的手微微发麻,但她眼神依旧冰冷坚定,稳稳地接下了这一斧!天琊剑的灵性与她自身的修为,让她在面对这种纯粹力量型的对手时,选择了最精妙的破击方式。
几乎同时,亡灵巫妖举起了手中的骨杖,晦涩古老的咒文响起,地面裂开,无数缠绕着黑气的苍白骨手伸出,抓向众人的脚踝,同时一道道恶毒的诅咒光环如同涟漪般扩散开来,所过之处,连岩石都迅速风化。
“吼!”
小白长啸一声,显露出部分天狐真身,九条巨大的狐尾虚影横扫,纯正的妖力澎湃而出,将那些骨手纷纷扫断震碎。她张口吐出一颗凝聚了千年修为的粉色内丹,丹珠旋转,散发出柔和却坚韧的光芒,竟将那扩散的诅咒光环暂时抵挡在外!
“张师弟,速战速决!”楚誉宏高声道,他的目光锁定了那因法术被阻而略显僵直的亡灵巫妖。
鬼厉无需多言,他与楚誉宏之间,此刻竟生出一种难以言喻的默契。他身形如鬼魅般绕过与陆雪琪缠斗的血斧战魔,噬魂棍带着洞穿一切的厉啸,直刺亡灵巫妖那隐藏在黑袍下的核心!
亡灵巫妖尖叫着,仓促间在身前布下层层死气护盾。然而,噬魂棍的凶煞之气对死灵之物有着先天的克制,护盾如同脆弱的玻璃般层层破碎!
“神识剑阵·凝!”
就在噬魂棍即将及体的瞬间,楚誉宏的神识之力后发先至,并非攻击,而是化作无形的牢笼,将亡灵巫妖周身的空间死死禁锢,让它连最后的瞬移或分化都无法做到!
“噗嗤!”
噬魂棍毫无阻碍地刺入了黑袍之中!
没有鲜血,只有一声凄厉到极点的灵魂尖啸,以及爆散开来的浓郁死气。黑袍迅速干瘪下去,骨杖“咔嚓”断裂,亡灵巫妖的气息彻底消散。
解决掉一个强敌,楚誉宏立刻将目光投向那心魔幻妖。此妖无形无质,物理攻击效果甚微,精神攻击又被他克制,本是最难缠的一个。但此刻,它见同伴陨落,竟发出恐惧的尖啸,试图融入周围的环境逃走。
“既然来了,就留下吧!”
楚誉宏识海中的剑阵投影疯狂运转,他将大部分神识之力凝聚成一点,化作一柄纯粹由精神意念构成的、几乎凝成实质的细小光剑——神念之剑·破虚!
“去!”
光剑无声无息,无视空间距离,瞬间没入了那团试图逃窜的黑雾之中。
“嗞——!”
如同烧红的烙铁烫入了冰雪,黑雾剧烈地翻滚、收缩,发出令人牙酸的消融声。心魔幻妖那模糊的轮廓在光剑的穿刺下不断扭曲、变形,最终发出一声不甘的哀鸣,彻底爆散成虚无的精神粒子,消失不见。
转眼之间,三大守护者已去其二!
只剩下那血斧战魔,它似乎完全没有恐惧的概念,同伴的死亡反而激发了它的凶性。它舍弃了与陆雪琪的缠斗,双目猩红如血,全身骨骼发出爆豆般的响声,青铜铠甲下的肌肉贲张,挥舞着巨斧,如同疯魔般朝着楚誉宏冲来,一副要同归于尽的架势!
陆雪琪岂容它放肆?天琊神剑光华再起,神剑御雷真诀引动天地之威,一道水桶粗细的紫色雷霆自灰蒙蒙的天空劈落,缠绕于剑身之上,随着她一剑挥出,化作咆哮的雷龙,轰然撞向血斧战魔!
轰隆隆——!
雷霆炸响,电蛇乱窜。血斧战魔冲锋的姿态被强行止住,巨大的斧面上雷光游走,它发出痛苦的咆哮,身上的青铜铠甲在至阳至刚的雷霆之力下寸寸碎裂,露出下面焦黑的身躯。
最终,在持续不断的雷光洗礼中,这尊秉承杀戮而生的战魔,轰然倒地,化作一堆焦黑的碎块,再无声息。
战斗结束。
古洞之前,暂时恢复了死寂。只有空气中残留的能量波动和地上的狼藉,证明着刚才那场短暂却凶险至极的战斗。
四人聚拢到古洞入口前,那幽深的洞口仿佛有着某种魔力,吸引着他们的目光,也带来深入骨髓的寒意。
在洞口一侧的岩壁上,他们发现了一些模糊的古老石刻。岁月风化严重,但依稀可辨,上面刻画着一个女子模糊的身影,她似乎在对着一团混沌的、充满毁灭气息的影子伸出手,姿态并非镇压,更像是一种……悲悯的抚摸与无奈的禁锢。
旁边还有一些更加难以辨认的古老文字,小白仔细辨认了片刻,结合她悠久的记忆,缓缓念出了其中残存的几个词:
“……玲珑……造化……痴儿……何苦……”
简单的几个词,配合那充满悲剧意味的石刻,仿佛跨越了千年时空,将那位惊才绝艳的巫女与她所创造的、既是“孩子”又是“灾厄”的兽神之间,那复杂难言的关系,勾勒出了一个模糊而沉重的轮廓。
“玲珑……兽神……”楚誉宏低声咀嚼着这两个名字,望着那深不见底的古洞,心中那份关于“非黑即白”的认知,似乎也随着这段被掩埋的遗梦,而泛起了一丝复杂的涟漪。
鬼厉沉默地看着石刻,不知是否联想到了自己与碧瑶,眼神更加幽深。
陆雪琪则紧握天琊,清冷的眸光扫过古洞,她的道心坚定,目标明确——阻止里面的存在为祸世间。但此刻,她也感受到了一种超越正邪对立的、源自上古的苍凉与无奈。
“进去吧。”小白打破了沉默,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是终结,也是开始。”
楚誉宏深吸一口气,头顶玄火鉴光芒流转,率先迈步,踏入了那象征着南疆最终秘密,也决定着天下命运的——镇魔古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