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谴元年十月初六,秋意正浓。
百草盟总部的炊事大院,由旧时富商的别院改造而来,这里充满生活气息与变革活力,空气中弥漫着与外界萧瑟秋景截然不同的暖意。
几座用耐火砖石新砌的巨大土灶一字排开,灶膛里燃烧着干燥木柴,橘红色的火光把灶口熏得漆黑,也照亮了忙碌之人的脸庞。
水汽蒸腾,混合着面粉的清香、猪肉的鲜香以及大葱独特的辛辣味,勾勒出一幅独属于“家”的、温暖而充满希望的画面。
“不对,不对,小雅老师,你水加太多了。”
韩夕颜的声音带着少女特有的、毫不掩饰的狡黠与调侃。
她把那双早已被面粉染得雪白的小手在围裙上随意擦了擦,指着唐雅面前那盆几乎变成面糊的“面团”,脸上露出又好笑又无奈的神情。
唐雅那张总是带着几分温柔与坚毅的俏脸,此刻罕见地染上一丝窘迫的红晕。
她看着自己盆里那滩黏糊糊、不成形状的东西,又看看韩夕颜面前那个光滑圆润、富有弹性的完美面团,那双如清泉般澄澈的眼眸中,第一次闪过一丝真正属于“初学者”的挫败。
“我……我明明是按照你说的,一点一点加水的啊。”她的声音带着几分连自己都未察觉的、满是委屈的倔强。
“做面点不像炼制丹药,没有那么精准的配比。”韩夕颜笑着摇摇头,她从身旁的面粉袋里抓了一大把如雪花般细腻的白面,洒进唐雅的盆中,然后像最耐心、最专业的面点师傅一样,一边用灵巧的双手拯救那滩“烂泥”,一边用充满“科普”意味、不疾不徐的语调,为这位昔日的唐门门主讲解其中蕴含“生活智慧”的奥秘。
“和面讲究的是一种‘感觉’。面粉的干湿程度、水的温度,甚至当天的天气,都会影响最终的成品。你看,”她的指尖在逐渐成型的面团上轻轻按了一下,留下一个浅浅却又迅速回弹的指印,“像这样,按下去能感觉到它的韧劲,却又不粘手,那就恰到好处了。”
唐雅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学着韩夕颜的样子,也把手指按在那团经过“抢救”后终于有了点儿面团模样的东西上。
那份柔软又富有弹性的触感,让她那颗因连日奔波与迷茫而变得有些冰冷麻木的心,此刻不受控制地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新奇的暖意。
“接下来,就是‘揉’了。”韩夕颜把自己那盆早已“醒”好的面团,重重地按在擦拭得一尘不染的巨大案板上,发出一声沉闷而充满力量感的“砰”响。
她小心翼翼地将那身便于行动的紫白黑三色劲装袖口挽起,露出两截白皙透明、宛如最上乘羊脂白玉般完美无瑕的皓腕。
随后,她宛如一位胸有成竹、技艺精湛的顶尖艺术家,开启了充满韵律与力量的“表演”。
她的动作自然而和谐。每次手掌按压、手腕翻转,仿佛都经过了精准计算,将那团原本“惰性”十足、杂乱无序的面团,一点点揉捏成充满生命与灵魂的完美艺术品。
唐雅看得入神又专注。她甚至忘了面前那盆同样等待“唤醒”的面团,那双向来如清泉般澄澈的眼眸里,只有韩夕颜那充满力量与美感、如舞蹈般优雅的身影。
她从未想过,这最平凡、充满烟火气的“揉面”,竟能被演绎得如此富有“道”的韵味。
“怎么?看呆了?”韩夕颜嘴角勾起一抹带着“得意”与“调侃”的弧度,“别光看着呀,小雅老师,你也来试试。”
唐雅这才如梦初醒,红着脸把自己那盆面团倒在案板上,学着韩夕颜的样子,笨拙地揉捏起来。
只是,她那双习惯握持暗器与长鞭、充满力量的手,面对这团柔软且富有“韧性”的面团时,却显得不知所措。
她揉出的面团,要么用力过猛,把面筋彻底揉断,变得像死面一样僵硬;要么用力过小,根本无法排出内部空气,表面布满大大小小、带着“瑕疵”与“不甘”的坑洼。
“唉……”许久之后,她无奈地放弃了。看着面前那团怎么也揉不光滑、满是“挫败”与“遗憾”的面团,她那张带着几分温柔与坚毅的俏脸,此刻也露出无奈的苦笑。
“看来,我果然还是不适合做这些。”
“谁说的。”韩夕颜的声音依旧充满自信与阳光。她走到唐雅身旁,伸出同样沾满面粉的小手,轻轻覆在唐雅那双满是“迷茫”与“不安”的手上。
“你看,”她的声音如温暖春风,轻易抚平唐雅因“失败”而生的些许烦躁,“用心去感受,感受它的呼吸,感受它的脉搏。它不是死物,它也有生命。你对它好,它自然会以最好的姿态回报你。”
唐雅的心猛地一颤。她能清晰感觉到,从韩夕颜温暖掌心传来一股精纯且充满善意的魂力,正以极其温和的方式,引导她感受那团看似“死物”的面团中所蕴含的、充满生命与变化的最本源律动。
她的心,在这一刻,宁静得前所未有。
她缓缓闭上双眼,将全部注意力都聚焦在自己与那团面团之间那微妙且充满“交流”与“共鸣”的联系上。
她的动作不再像之前那样生涩僵硬,而是多了一种难以言表、充满和谐韵律的流畅感。
当她再次睁开眼时,面前那团原本满是“瑕疵”与“不甘”的面团,竟在不知不觉间变得光滑圆润,充满弹性质感,其完美程度丝毫不逊色于韩夕颜揉出的那团。
“你看,这不就成了吗?”韩夕颜脸上绽放出一个满含“赞许”与“鼓励”的灿烂笑容。
唐雅望着面前那团充满“奇迹”与“希望”的完美面团,那颗早已被仇恨与责任填满的心,这一刻不受控制地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感动暖流。
她明白,韩夕颜教给她的,不只是揉面,更是一种全新的、充满“平常心”与“烟火气”的看待世界的方式。
接下来的工序顺利了许多。
韩夕颜把早已准备好的三种馅料——红白相间、肉香与葱香四溢的猪肉大葱馅,青红交织、散发浓郁辛香的茴香牛肉馅,以及色泽暗沉却同样满是菌菇鲜香的香菇猪肉馅——依次摆在案板上。
唐雅则负责将已经“醒”好的面团搓成长条,再用刀切成一个个大小均匀的剂子。
然后,便是最考验技巧、也最具“艺术感”的擀皮与包制环节。
韩夕颜的手法依旧行云流水,透着不容置疑的自信。她手中那根小巧的擀面杖仿佛有了生命,在小小的剂子上飞速旋转、跳跃,不过三五下,一张薄如蝉翼、边缘厚实且充满韧劲的完美饺子皮便成型了。
她又用筷子夹起一团饱满的馅料放在饺子皮中央,双手一合,指尖像最灵巧的精灵,在有弹性的面皮边缘飞速捏合、挤压。
一个形如元宝、肚皮滚圆、充满“福气”与“喜庆”意味的漂亮饺子便魔术般出现在她手中。
唐雅看得目瞪口呆、心驰神往。她也拿起一张饺子皮,学着韩夕颜的样子笨拙地包起来。
只是,她包出的饺子千奇百怪,充满“解构主义”的艺术气息。
有的像被捏扁的馄饨,有的像没合拢嘴、满是“愤怒”与“不甘”的蚌壳,甚至有一个因为她用力过猛,直接“英勇就义”,把红白相间的馅料溅得到处都是。
韩夕颜看着她手忙脚乱、满是“窘迫”与“慌乱”的可爱模样,再也忍不住,发出一阵银铃般充满善意的清脆笑声。
唐雅的脸也红得像熟透的苹果一般。
她撇了撇嘴,以一种近乎耍赖的语气,轻描淡写地说:“我……我这是在‘创新’!你不懂!”
两人在一片欢声笑语、和谐温暖的氛围中,将那三百余个充满“故事”与“回忆”、足以堆满三个巨大盖帘的饺子一一包好。
当最后一口巨大铁锅里的水,终于被灶膛里熊熊烈火煮得滚滚沸腾、热气蒸腾时,袁菲那充满故事与智慧的身影,也带着总是像小鹿般跟在她身后、充满怯懦与好奇的棕发少女倪露,出现在这片充满烟火气息的炊事大院。
“哟,这么热闹?”袁菲推了推鼻梁上那副早已被水汽蒙上一层薄雾的金丝眼镜,那双总是带着几分文艺与知性气息的眼眸中,闪烁着近乎“惊喜”的好奇光芒,“这是……在包饺子?”
“袁菲姐姐,倪露妹妹,你们来得正好。”韩夕颜脸上露出一个热情邀请的灿烂笑容,“快来快来,帮忙一起下饺子。今天中午,咱们百草盟全体加餐!”
话音刚落,又有几道带着熟悉与故事气息的身影先后从院外走进来。
为首的是贝贝。他那张总是带着兄长温和与沉稳的英俊脸庞上,此刻满是挥之不去的疲惫与凝重。
在他身后,跟着总是沉默寡言、此刻脸上带着学者儒雅与沉静却又充满好奇与期盼的白泽,以及同样骄傲自信、一头如火焰般炽热红发的马小桃。
他们的出现,瞬间为这片充满烟火气息的炊事大院注入一股全新的、带着“史莱克”味道的复杂活力。
“夕颜,”贝贝的声音在嘈杂空气中缓缓响起。那声音依旧温和,却带着一丝他自己都未察觉的、充满迷茫的沙哑,“你这是……”
“团建啊。”韩夕颜的回答理所当然,充满不容置疑的自信。她把手中那盘早已装满热气腾腾饺子的大盘子递到同样困惑不解的贝贝面前,那双总是带着几分活泼与狡黠的水蓝色眼眸中,闪烁着看透世事般的狡黠光芒,“所谓团建,就是团队建设。通过大家一起合作、一起分享的活动,增进彼此之间的凝聚力与归属感。这可是我们百草盟最重要的、充满‘人情味’的传统之一哦。”
贝贝静静地看着眼前这充满欢声笑语、和谐温暖的场景,看着那些虽然出身各异、身份不同,此刻却因一盘小小饺子而由衷露出灿烂笑容的年轻脸庞,那颗早已被仇恨与责任填满的心,这一刻不受控制地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
他想起了曾经的史莱克。
那座他曾视作荣耀与归宿的象牙塔,虽也充满竞争与挑战,但同样有着这份充满温暖与希望、属于“家”的羁绊。
可如今,那份羁绊连同承载它万年荣耀的圣地,都一同化为历史的尘埃。
“这样的生活,”他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充满怀念的伤感,“才该是史莱克本来的样子。”
韩夕颜静静地凝视着他,那张平素总是洋溢着阳光般灿烂笑容的俏丽脸庞上,流露出与她年龄不相称的、满是通透与理解的成熟气质。
她明白,贝贝心中那道早已深入骨髓的伤疤,被这弥漫着“家”的温馨味道的暖人氛围,不经意间揭开了。
她轻柔地将手搭在他略显单薄的肩膀上。
“史莱克虽已消逝,”她的声音宛如最和煦的春风,轻易地抚平了他心中因失落而生的些许烦躁,“但其余韵,久久不会消散。其中不好的,会随风而逝;而美好的,则会留在所有依旧心怀真正史莱克精神的人们心中。”
“重要的,从来都不是强行挽回过去的事物。而是要带着过去的所有印记,去开创全新的局面,踏上新的征程。”她的嘴角勾起一抹洋溢着“自信”与“希望”的灿烂笑容,“你不觉得,我们百草盟很像真正的史莱克本该有的理想模样吗?”
贝贝听闻此言,那颗原本满是迷茫与伤感的心,在这一刻不受控制地猛地一颤!
他望着眼前这个同样充满谜团与故事、如太阳般温暖的粉发少女,那双向来带着几分温和的眼眸中,第一次闪过一丝真正蕴含“得偿所愿”意味的明亮光芒。
食堂内人声鼎沸,热气氤氲。
长长的木质餐桌上,早已摆满了一盘盘热气腾腾、散发着诱人香气的饺子。
史莱克与唐门的“残部”,以及那些同样充满故事与谜团的百草盟核心成员们,宛如相识多年的老友般围坐在一起,共享这份洋溢着“家”的味道的温暖午餐。
“夕颜,”唐雅的声音在嘈杂的氛围中缓缓响起。她将最后一只散发着肉香与葱香的饺子送入口中,那双始终如清泉般澄澈的眼眸里,闪烁着一种前所未有的、满是期盼的光芒,“我们何时才能加入百草盟?加入百草盟又需要做些什么?”
她的话如同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瞬间在在场所有史莱克人心中激起了一圈圈满是同样期盼的涟漪。
邻桌的钱多多、帆羽、周漪、禾心等一众同样充满故事与骄傲的史莱克老师们,也纷纷放下手中的碗筷,齐刷刷地将目光投向那个同样充满谜团与故事、如太阳般温暖的粉发少女。
韩夕颜看着他们一张张满是期盼与好奇的脸庞,那张总是洋溢着阳光般灿烂笑容的俏脸上,浮现出一个饱含“了然”与“自信”的笑容。
她知道,自己今日终究还是等到了这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