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过对方递过来的日程本,沈砚舟抬眼,见王老板的“嫉妒”压根儿没带几分真心,回道,“没事,等王哥手艺练出来了,我把单子分给你一半?”
说着,他把从家里带过来的梅糖、桂花饼,分成两份,递给王老板一块:
“来,尝尝这个,我家里做的。”
王老板笑着接过,咬了一口饼,“嗯,味道不错,甜度恰到好处。你这回家还真有东西带回来,真好。”
“是挺好的,”沈砚舟也笑,“以前小时候总盼着独立,盼着过一个人的生活;但好久没听到父母的唠叨,这次回去被念叨着,倒是感觉亲切得很。”
“你这一‘成功人士’,还能被念叨……”王青云咂了咂嘴,“你爸妈那边……不会现在还不知道你这余砚堂做得多好吧?”
“还不知道。或者说,我说了但他们没信。”沈砚舟笑了一声,“他们以为我还天天在赔钱,守着叔叔留下的小店卖仿古杂物呢。”
他话说得轻,神情也淡。
“他们是不知道你的手艺有多受欢迎。”王青云在一旁道,“对了,你是不是得招个人了?我看你桌上那堆材料都快放不下了。”
“我也在想。”沈砚舟点头。“现在铺子这块,情况不错。该到的款项,包括一些预付款已经到账,材料暂时够用,就是单子太多,我一个人做不过来。你算半个人——”
无视了王老板的表情,沈砚舟继续道:
“虽然名义上你说要当我徒弟,但你毕竟还是老板,我这边堂口人手上,得再招个帮手……怎么招人,你有经验吗?”
沈砚舟还真不知道现在给堂口招伙计该用什么渠道。
王老板吃着饼,点头说:“这我真知道,咱们这边招店小二,一般当地报纸加街头小广告发,或者还能去大学美术学院贴张启事。你那边店面不大,但要求手稳活细,可得找个年轻人。”
沈砚舟点点头:“我想也是,发个小广告,就写‘修复助理’,茶壶、瓷片修补,有经验者优先,没经验也行,手稳细心就行。”
王老板拍拍桌面:“多一个人忒好。就先贴广告吧,看有没有合适的,最好还是有点手艺,懂行更好。”
“嗯,不过招人我也没经验,工资待遇这些……你有什么想法吗?”
“就‘月薪八百加提成,手巧不怕脏,爱学肯做’?哦,要不再来一句,外貌端正者优先!”
沈砚舟:“……要是卖豆腐的招豆腐西施倒是可以,但是修复不是销售,比起长相,更重要的是——”
“知道知道,”王老板赶紧挥手打断,“我这不开玩笑的?不过我跟你说,总之吧,这种启事得简单直接,我那会儿找工就是这么写的。”
沈砚舟没再争,点头,“我得回去理一理日程和账单了,我记下下周修壶和补盘的预约顺序,好让顾客放心。”
王老板一边把抹布挂起,一边说:“行。那忙你的去吧,我也得把自己的店铺理一理了。”
“这几天谢了。”沈砚舟点头,又在桌子上放下特产,这才离开。
阳光继续斜斜地撒进来,扬起地上的灰尘。
中秋过后的第三天午后,沈砚舟终于重新推开了余砚堂的大门。
他突然恍然,这竟然是自己离开堂口时间最长的一次——之前一次修佛塔,一次去江西,不过都最多两三天时间。
他回来的时候,屋里落了点灰,但也好在还是原先的样子,前厅桌面整齐,后头材料柜子被贴上了几张歪歪扭扭的便签纸,有的是“待修”,有的写“待交付”,还有一张贴在琉璃盒盖上的,赫然写着“摔坏了别动”。
午后,沈砚舟打开报纸翻看分类广告栏,找到“招聘”一栏——小字里有不少招学徒、招店员广告,“细活手巧者优先”“底薪加提成”“包吃服”……类似内容。他拿出纸笔,准备写张启示贴在铺门口与文玩茶馆茶桌上。
一边写,一边自言自语道:“我就挂个‘诚招修复助理,需做文物轻度修补,手工细活为主,每月八百起步,包中午伙食’,嗯,这样可以吗?……嗯,就这样吧。”
只见桌上的黄纸上,写着:
【余砚堂招工】
月薪八百元 提成。需肯吃苦、手巧心细,有修复经验者优先。
联系人:沈(180———)
写完后,他把纸装订好,一式多份,准备次日贴去这条古玩街的几个巷口。
而后,他走进后堂,把从家中带回来的东西一样样摆上桌面。
老票、花绢,还有那只年代久远的铜炉。
沈砚舟先把把那块花绢单独拿出来,找了个靠近店堂中央的位置,平铺在小型玻璃柜里,底下垫了无酸纸和浅色丝布,四角用透明夹轻轻固定。
他灯光调得很柔,从斜上方打下来,恰好能映出金线浮起的暗纹。
旁边一张小卡片写着:“明末织金花绢,妆花工艺”
接着,沈砚舟又把那几张第二套人民币的老票用塑封袋装好,准备收进最上层的档案柜;铜炉虽然是仿品,但造型好,既然父母非要他拿回来,他就准备拿来养养火气放在前台。
一个来看古玩的客人打量着:“这票……好厉害,是哪个年代的,没见过。”
“53年的‘苏联版’。”沈砚舟拿起那张3元,简单介绍,“苏联代印,市面极稀,后面就停印了。”
“那得值不少钱吧?”
“值。”沈砚舟没细说,只把票封进小匣,笑笑,“不过这个暂时不出售。”
客人咂嘴,神情遗憾。
门外,风铃响了又停,余砚堂重新步入那份日常——修壶敲胶的清脆声、客人的困惑或愉悦亦或是焦急,都在这个秋日午后,有了新的节奏。
沈砚舟靠在椅子上歇着,望着店里的灯光发了会儿呆。
这几个月是实打实赚到了第一笔算得上的“安稳钱”——但他知道,这才刚开始。
人还不够、铺子还没扩张、文保合作项目才刚接上、还没官方身份,余砚堂还远没站稳。
但,他的算盘珠已经拨动了第一排。
未来,慢慢来。
来面试的伙计不多,但他也不算太急,总得好好挑一挑。
只不过当他以为这段时间会安稳度过时,王老板又带来了一个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