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铁之心的阴冷尚未从骨子里散去,那枚刻着“拾壹”和陌生地标的乌木令牌,如同烧红的烙铁,烫在李震心头。莲社的内部清理与“祭品”更替,彰显着其冷酷的秩序与不容置疑的计划。
令牌背面的标记,经技术科连夜比对古城地图和历史档案,锁定在了城南——一座早已废弃多年的“永乐大戏院”。这座戏院建于民国,曾红极一时,却也传闻不断,是出了名的“凶戏院”,据说夜半常有戏曲声和鬼影晃动,最终在几十年前一场大火后彻底荒废。
“戏院…”云霄捻着拂尘,面色凝重,“戏台之上,演绎众生百态,悲欢离合,极易汇聚情绪,尤其是…痴怨之气。若是凶戏院,其中困缚的怨伶幽魂,能量不容小觑。”
“莲社选择那里,绝不会是为了听戏。”李震沉声道。拾壹号“塑魂师”刚被回收,新的指令就指向戏院,这意味着要么有新的成员接手,要么那里本身就是一个早已布置好的“舞台”。
三人立刻带队赶往永乐大戏院。戏院孤零零地矗立在破败的街區,朱漆剥落,蛛网密布,“永乐”二字只剩半截,在风中吱呀作响。推开虚掩的、腐朽的大门,一股混合着焦糊、尘埃和陈旧胭粉味的阴风扑面而来。
大厅空旷,残破的座椅如同墓碑。舞台上的幕布破烂不堪,垂落下来。最令人不适的是,空气中飘荡着极其微弱、断断续续、跑调走板的戏曲吟唱声,像是有人用指甲刮擦着生锈的唱片,声音来源难以捉摸。
初步勘察:
·能量场:戏院内怨气极重,且并非散乱无章,而是如同被无形的丝线编织牵引着,绕着舞台形成一个巨大的、缓慢旋转的漩涡。各种负面情绪——爱别离、求不得、怨憎会——交织其中,格外刺痛灵觉。
·痕迹:舞台地板上有几处非自然磨损的痕迹,像是有人穿着戏鞋长期重复某种台步。后台的化妆镜全部被打破,但每一块碎片都被人精心擦拭过。
·异常物:在一个积满灰尘的化妆盒内,发现了几缕不同颜色、极其柔韧、闪着金属光泽的丝线(与数据中心发现的纳米纤维相似但不同),丝线上附着着微弱的魂力波动。
·近期活动:后台发现了一些新鲜的脚印(与“塑魂师”仓库外的43码运动鞋印匹配)、空矿泉水瓶,以及一个被遗弃的、改装过的便携式声波发生器,其频率调谐与戏院的怨气场共鸣。
显然,有人先他们一步来过,并在这里做了布置。
“是那个追踪‘塑魂师’的家伙?”慕雪猜测,“他先一步找到了这里,留下了这些东西?”
“更像是在…调试。”李震拿起一根奇异丝线,丝线在他指尖微微颤动,仿佛有生命般,“他在调试这个‘场地’,让它更适合接下来的‘演出’。”
就在此时,那断断续续的戏曲声突然变得清晰了一些,调子哀婉缠绵,唱的是《牡丹亭》中杜丽娘“寻梦”一折,但唱腔中充满了无尽的怨毒与不甘!
同时,舞台上方几盏早已断电的聚光灯,竟幽幽地亮起了绿光,聚焦在舞台中央!
绿光下,无数尘埃和怨气凝聚,渐渐勾勒出一个穿着戏服、水袖飘荡、却没有五官的幽影!它随着那诡异的唱腔,开始翩翩起舞,舞姿优美却令人毛骨悚然!
“怨伶!”云霄低喝,“而且是被强化操控了的!”
那怨伶舞动着,水袖越甩越长,仿佛没有尽头,化作无数道灰色的、充满怨念的丝线,如同罗网般向台下的李震等人缠绕而来!丝线过处,空气发出嗤嗤的声响,竟能直接侵蚀人的护体灵光!
“小心!别被缠上!”云霄拂尘挥动,道道清光斩向丝线,但丝线柔韧异常,且被斩断后又能迅速再生。
李震雷霆出手,至阳雷光能有效摧毁丝线,但丝线数量太多,源源不绝。慕雪尝试用莲心金光净化,效果显著,但怨气丝线仿佛无穷无尽,不断从舞台的怨气漩涡中补充。
这更像是一场消耗战!对手在暗处,借助此地百年积累的怨气,能耗死他们!
“必须找到声源和操控者!”李震一边抵挡,一边锐目扫视整个戏院。
云霄则取出罗盘,却发现指针被强大的怨气场干扰,疯狂乱转。“不行,气场太乱!需以静制动,感应其‘线头’所在!”
他猛地将拂尘插在地上,双手掐诀:“天地自然,秽气分散,洞中玄虚,晃朗太元…镇!”
一股沉稳浩大的道元力以拂尘为中心扩散开来,暂时稳定了周围一小片区域的能量场。那些怨气丝线的攻击为之一滞。
趁此机会,李震闭目凝神,将灵觉提升到极致,不再关注那些具象的丝线,而是逆向追踪那最精纯、最冰冷的一缕操控意念!
找到了!在二楼一个视野极佳的包厢里!
李震猛地睁眼,身化雷光,直接撞破包厢的木门!
包厢内,一个穿着黑色运动服、戴着鸭舌帽的身影正站在窗前,双手戴着一副闪烁着数据流光的露指手套,十指如同弹钢琴般飞快舞动,每一次颤动都对应着下方怨伶舞姿的细微变化和丝线的攻击节奏!他显然没料到李震能如此快找到他!
见李震闯入,他毫不恋战,猛地一拉手套,似乎切断了什么连接。下方舞台的怨伶发出一声尖锐的嘶鸣,骤然消散,所有丝线也化为乌有。
与此同时,他转身就向包厢后门逃去,速度极快!
“哪里走!”李震疾追而去。
那人对戏院结构极为熟悉,在迷宫般的后台通道里穿梭。李震紧追不舍,雷光闪烁间,几次险些击中对方。
终于,在一个堆满废弃道具的狭窄通道里,李震堵住了他。
对方背对着李震,缓缓转过身。鸭舌帽下,是一张年轻却苍白无比的脸,眼神锐利如鹰,却又带着一丝深深的疲惫和…某种狂热。
“你们…打断了一场完美的预演。”他开口,声音沙哑,却带着奇异的穿透力。
“莲社‘拾贰’号?”李震冷声问道,暗中积蓄雷霆之力。
年轻人嘴角勾起一抹古怪的笑:“代号?无所谓…你可以叫我‘牵丝戏师’。”他抬起双手,那数据流光手套上,丝丝能量如同活物般游动,“我喜欢…编织和操控的感觉。将无序的怨念,编织成有序的戏剧,赋予它们‘意义’,这难道不是一种伟大的创造吗?”
“用死亡和痛苦来创造?”李震逼近一步。
“痛苦才是情感的极致!是艺术的最高源泉!”“牵丝戏师”眼中闪过狂热,“而你们,将是下一场大戏的…开幕祭品!”
他双手猛地向前一推!手套上光芒大盛,并非攻击李震,而是射向了通道两侧堆积如山的废弃戏服和道具!
那些沾染了无数演员气息和情绪的道具,瞬间被激活!蟒袍、靠旗、刀枪剑戟…仿佛被无形的丝线操控,如同活物般飞起,化作一道道充满煞气的黑影,从四面八方攻向李震!一时间,狭小的通道里竟是千军万马奔腾之势!
李震临危不乱,周身雷光爆闪,拳掌交错,至刚至阳的雷霆之力将那些飞来的道具纷纷击碎、净化!碎布与木屑纷飞!
但“牵丝戏师”趁此机会,猛地跺了跺脚。他脚下的一块地板突然塌陷,露出一个黑漆漆的洞口!他毫不犹豫地跳了下去!
李震一拳轰碎最后一把飞来的道具剑,冲到洞口,只听到下面传来急速远去的风声和水声——那下面似乎是废弃的城市下水道系统!
对方再次逃脱了!
李震回到大厅,与云霄、慕雪汇合。戏院内的怨气因为失去了精准操控,暂时平复了许多,但依旧浓郁。
“牵丝戏师…”云霄重复着这个代号,“操控怨念,编织戏剧…莲社网罗的‘人才’,真是愈发诡异了。”
慕雪则在那个包厢里,找到了“牵丝戏师”匆忙间掉落的一本工作笔记。笔记上密密麻麻记录着他对各种负面情绪能量的“可塑性”研究,以及数出即将“上演”的“剧目”名称和所需的“演员”(怨灵)要求。
其中一页,被重点圈出:
“《血莲重生》-最终幕。需:至纯之怨(母女)、至烈之怒(兵魂)、至贪之欲(商鬼)、至痴之念(情魂)…四怨归位,莲台重开。”
笔记的角落,画着一朵含苞待放的血色莲花,莲花中心,隐约是一张模糊的人脸。
莲台重开…莲尊?!
李震看着那朵血莲,心中巨震。莲社收集各种极端负面能量,最终目的,难道是为了…复活或者彻底唤醒他们的首领——莲尊?!
这场遍布全城的疯狂盛宴,所有的死亡和痛苦,最终都是为了浇灌这朵“血莲”!
而他们,时间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