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御书房枯坐了半个时辰,估摸着马皇后快要回宫了。
朱元璋站起身,对崔公公喝道;“摆驾乾清宫!”
夜色中,昏黄的宫灯在风中摇曳。
宫灯下,矗立着身姿挺直的护卫们。
他们个个神色严峻,眼神犀利,警惕的注视着每一个走进身边的来人。
朱元璋走在往乾清宫方向的宫道上,崔公公微躬着身子,提着灯笼,在前方引路。
在行进到乾清宫还有一段距离时,朱元璋忽听见不远处传来宋燕燕的声音。
“皇后娘娘,您慢点,小心摔着?”
“无妨!”
只听马皇后的声音从远处传来,“你休要大惊小怪。”
“老身只是这几日操心常氏,没有睡一个囫囵觉罢了。”
一听此话,朱元璋越发觉得胡惟庸用心险恶,简直以歹毒来形容也不为过。
他站在原地等了一会儿,就见马皇后与一般宫女珊珊而来。
“妹子,幸苦你了。”
马皇后与一帮宫女都是一愣,才接着反应过来,这是当今陛下的声音。
宫女们纷纷半蹲着向朱元璋行了个万福。
而马皇后先是‘咦’了一声,才好奇的问道;“陛下,你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
“咱准备去乾清宫等你。”
朱元璋笑道;“哪知这么凑巧,咱还没到乾清宫,就听到了你的声音,故在这里等你。”
“哦。”
马皇后也笑着回道;“那就一块回去吧。”
到了乾清宫,朱元璋屏退了宫女与太监们,然后在椅子上坐下,静静的看着马皇后。
马皇后被朱元璋看得有些生气,瞪了朱元璋一眼,愠怒道;“你有什么事就尽管问!”
“不要像看臣子们一般的看着咱!”
朱元璋呵呵一笑,“妹子,你刚才东宫回来,想必常氏与咱的孙儿一切安好吧?”
“明知故问!”
马皇后没好气的回道;“如果她们有恙,咱能回来吗?”
说着,她在朱元璋的对面坐下,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
“重八,咱也不知咋回事,心里总是乱糟糟的。”
“你说,常氏那里不会出什么意外吧?”
“你刚从常氏那里回来,这一会儿能出什么意外。”
朱元璋看着马皇后,安慰道。
“要是你不放心,明日早起就再前去东宫,看看常氏与咱们的孙儿不就完了?”
接着他脸上就布满了怒色,“咱们与标儿提心吊胆了好几个月,而这一切都是拜胡惟庸那个奸人所赐!”
“等时机成熟后,看咱不扒了他的皮!”
看着咬牙切齿的朱元璋,马皇后叹道;“重八,胡惟庸的心是好心。”
“他不过是看到了吕本袖中藏着东西,故才提醒标儿。”
“而标儿和咱们一说,咱们就疑神疑鬼。”
“所以错在咱们,也怪不着他。”
面对依然蒙在鼓里的马皇后,朱元璋想和马皇后说出胡惟庸的狼子野心。
可想了半天,又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没有将自己的真正意图和马皇后说出来。
看着朱元璋欲言又止的模样,马皇后打了个哈欠。
“睡吧,明早你还要上早朝呢?”
…………
吕氏领着那名婢女进入常氏的房间,她们身后紧跟着马皇后派出的两位嬷嬷。
在熬药间,两位嬷嬷目光就紧盯着太医拿银针试药。
见太医将银针拿出,银针并没有变黑,然后她们又一路紧盯着提着补药的那名婢女。
见那名婢女始终低着头,手中提着食盒,没有异常的举动。
直到那名婢女走入房中,她们这才松了一口气。
“姐姐,药刚刚才熬好,让姐姐久等了。”
吕氏款款走到常氏的床边,端起那名婢女手中的碗,拿起汤匙,吹了吹已经是温热的补药。
展颜轻笑,“姐姐,你张嘴,妹妹喂你喝药。”
“这怎么敢劳妹妹亲自为本宫喂药?”
常氏轻抬头,看着吕氏,脸上都是感激之色。
“本宫只是生了个孩子而已,又不是生了什么重病。”
“还是让本宫……?”
“唉!”
吕氏打断了常氏想说的话,佯装嗔怪道;“姐姐,这就是你不对了。”
“妾本就您亲如姐妹,妹妹为你喂药怎么啦?”
“难道您害怕妹妹的药有毒不成?”
说着,她当着屋内众人的面,拿起汤匙,先喝了一口药。
朱标原先还对吕氏有点怀疑,见吕氏当着自己的面喝了一口药,心中顿时释然。
他笑着对常氏道;“常氏,既然吕氏为你喂药,你就喝吧?”
“这样也不会辜负吕氏的一片好心。”
见朱标都这样说了,常氏也不再推辞。
望着吕氏,轻声笑道;“谢谢妹妹了。”
“姐姐又客气了吧?”
吕氏笑着回应,“这都是妹妹应该做的。”
转头看着旁边的婢女,“快些将姐姐的头垫高一点,莫要让姐姐呛着。”
看着吕氏关心体贴的模样,常氏心中莫名的感动。
这种关心,自母亲走后,唯有母后外,就只有吕氏了。
…………
翌日。
早朝。
群臣们都得知太子朱标又添了一名殿下,自上朝后,恭贺声就不绝于耳。
朱元璋端坐在龙椅上,嘴角虽带着笑意,听着群臣的恭贺,可眼神有意无意总瞥向了胡惟庸。
胡惟庸虽没有直视朱元璋,总感到朱元璋的眼神不善的盯着自己。
这种感觉,让胡惟庸有种如芒在背之感。
“这是怎么啦?”
胡惟庸暗自思忖,“难道自己原先对朱标的忠告是错误的?”
“难道吕氏并没有像自己想的那样歹毒?”
“还是哪里出了纰漏?”
“否则在这大喜的日子,朱元璋咧嘴大笑还来不及,怎会用不善的目光盯着自己?”
“想想还有两天,若常氏不死,那就是史书在害自己,自己的谋划就更得提前了?”
待群臣们的恭贺声渐渐停息,朱元璋才站起身,面对群臣,笑道。
“你们的恭贺咱都听见了。”
“咱又得一皇孙,标儿又得一皇子,看来老天对咱老朱家真是不薄啊!”
说着,神情忽然暗淡下来,“想咱在幼年时,有亲兄弟几人。”
“但奈何暴元当政,恶吏横行,再加上连年瘟疫,使咱的父母以及兄弟死的死,逃荒的逃荒,如今只剩下咱一人。”
“每当想起当年的惨景,都使咱夜不能寐,总是在夜中惊醒。”
“所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