酉时两刻,胡惟庸与汪广洋相继走出了中书省。
走出皇宫,两人各自坐上马车,向秦淮河进发。
此时正是六月中下旬,应天府闷热得像一个蒸笼。
街上的行人行色匆匆,似在躲避天上暴晒而下的烈焰。
连狗都躲在阴凉处,吐着舌头,眼睛无神的盯着来往的行人。
只有小商小贩不顾烈日的炙烤,仍在街头兜售他们的物品。
胡惟庸的马车在前,汪广洋的马车在后,沿着汉中大街往秦淮河进发。
十里秦淮,果然名不虚传。
胡惟庸下了马车,抬眼望去,远处可见金碧辉煌的皇宫。
近处是一条蜿蜒清澈的河流,它好似一名含情脉脉的少女,眼波流转,期待着文人雅士投入它的怀抱。
河面上,画舫如织,船桨轻轻拨弄着河水,似在轻撩它的秀发。
现在还不是青楼接待客人的最佳时刻,但街道上的行人已熙熙攘攘。
有温润如玉的翩翩公子,有风流倜傥的富家少爷,有大腹便便的地主老财,中间还夹杂着人模狗样的官家老爷。
但更多的是已在街头贩卖香囊、胭脂的小商小贩。
胡惟庸正在打量着秦淮河的景色,汪广洋走到他的身边。
“子申兄,你来此不是光观赏秦淮河景色的吧?”
“是啊!”
胡惟庸转头看向他,故装诧异,“咱请你来,就是欣赏秦淮河景色的呀。”
“你莫非还有别的什么想法不成?”
汪广洋一听,脸当时就垮了下来。
“子申兄,你……你又骗咱?”
见汪广洋被自己逗得真生了气,胡惟庸哈哈大笑。
随后拍了拍汪广洋的肩头,边笑边说道;“朝宗兄,你怎么这么不禁逗呢?”
“咱呀,是想先欣赏欣赏秦淮河的美景,再领你上翠莺楼去逛一下风花雪月。”
“是吗?”
汪广洋脸上顿时有了笑意,但还不确定,试探着问道;“待会儿真去?”
“咱们现在就去,咋样?”
说着,就朝翠莺楼的方向走去。
汪广洋愣了愣,随即拔脚紧跟着胡惟庸的步伐,走向翠莺楼。
翠莺楼位于众多青楼最显眼的位置,楼高三层,前临街道,后面紧挨着就是秦淮河。
从后门的楼梯走过去,直接可登画舫。
见胡惟庸与汪广洋走上前,一名年约三十多岁,打扮得花枝招展的老鸨一脸堆笑的小跑过来。
但她像对待其他客人一样,“两位客官,是在楼下听曲呀,还是上楼?”
汪广洋大手一挥,“上楼!”
“好嘞!”
老鸨眉开眼笑着在前面引路,胡惟庸与汪广洋则跟在她的身后上了三楼。
两人在散发着淡淡幽香的包厢坐下,马上就有十来位俊俏的姑娘走进包厢。
看她们身材婀娜多姿,走起路来像扶风摆柳,个个又生得极其妩媚。
眼神一荡,似将整个人的魂儿都勾了去,汪广洋顿时就直了眼。
看着汪广洋发贱的样子,胡惟庸微微皱眉。
这个汪广洋啊,果真是个留恋酒色之徒?
“朝宗兄。”
胡惟庸轻声问道;“你看中了哪一个?”
汪广洋没有看胡惟庸,而是眼睛上下打量着这群姑娘,似在挑选,又难以取舍一般。
“子申兄,不着急,咱看看再说。”
“你看吧。”
胡惟庸淡淡道;“咱到外面走走。”
汪广洋顿觉诧异,忙抬头望着胡惟庸,“你是不行了,还是这儿的姑娘你没看上?”
“去你的!”
胡惟庸笑骂一句,“你才不行了呢。”
说着,看向这群姑娘,“这儿的姑娘都挺好。”
“要不,从这群姑娘进了房间,你眼睛有挪过地方吗?”
“难怪呀。”
汪广洋促狭的笑道;“你家夫人是多么明艳动人,你哪能看得上她们呢?”
“想必,你被你家夫人掏空了身子,支棱不起来喽?”
“你越说越不像话了!”
胡惟庸没好气的回了一句,转身朝门外走去。
门外,那个老鸨站在三楼的拐角处,看见胡惟庸走出房间,忙满面含笑的迎来上来。
“这位客官,请前来。”
跟在老鸨的身后,胡惟庸刚迈进一间装修简单的房间。
那名老鸨就急忙施了个万福,“奴婢拜见老爷!”
原来这家青楼是胡惟庸的秘密据点之一,而这样的据点在京师就有十来家。
它们不仅替胡惟庸收拢钱财,更是胡惟庸收集消息的来源之地。
他此次带汪广洋前来,就是因为同僚们都知汪广洋是好色之徒。
有这样之人为伴,可使胡惟庸避免许多不必要的麻烦。
而这家青楼的老鸨,就是胡惟庸手下管事之一。
“陆仲亨等人是否在招拢旧部?”
胡惟庸坐在椅子上,沉声问道:“他们的进展如何?”
那名老鸨恭恭敬敬的回道;“老爷,据奴婢派出之人传回来的消息来看。”
“陆侯爷等人还在招揽旧部。”
“不过进展不太顺利。”
“嗯!”
胡惟庸点点头,“这和本相预想的差不多。”
说着,他喝了一口茶,又问道;“高丽那边可否有消息?”
“你可要知道,若本相举事不成,高丽就是咱们的退路。”
“以后不管是攻占倭国,还是出海攻占其它岛屿,都需要船只。”
说到这里,他暗叹一声,要不是朱元璋规定片板不得下海,自己何须要多此一举呢?
“回禀老爷!”
老鸨回道;“高丽王朝派系林立,关系错综复杂。”
“明面上辛㷒是当朝国王,其实是由李仁任等武将把持着朝局。“
“他们明里和大明交好,暗地里却与北元余孽在暗中勾结。”
“这些本相都知道!”
胡惟庸沉声道;“你拣重要的说!”
“是!”
老鸨应道;“老爷!”
“奴婢派出之人经过多方努力与打探,才发现有一人正是老爷需要之人。”
“哦?”
胡惟庸顿时来了兴趣,“是什么人呐?”
“他在高丽又有何种势力?”
“李成桂?”
老鸨偷偷看向胡惟庸,心情忐忑,嗫嚅道。
“李成桂?”
胡惟庸想了想,随即大笑道;“原来是他呀!”
“老爷认得他?”
老鸨诧异的抬起头,定定的望着胡惟庸,满脸不可思议。
这是自己安排的下人经过多方打探才得到的,为何老爷认得他?
想必是从朝堂的坻报中得来的消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