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丽莎白的罪名很快就被定下了。
叛国罪。
伦敦公开的行刑广场。
阴云密布,冷风刺骨。绞刑架矗立在寒风中。
年仅十岁的伊丽莎白,身着朴素的白色囚衣,被刽子手粗暴地带上绞刑台。她小小的身躯在巨大的绞架下显得格外脆弱。
然而,她脸上没有丝毫恐惧,只有那令人毛骨悚然的、一成不变的邪魅微笑,眼神幽深地扫视着下方黑压压的人群和面色铁青、坐在高台监刑的玛丽女王。
绞索套上了她纤细的脖颈。麻绳粗糙的触感让她微微蹙眉,但笑容不减。
刽子手拉动杠杆,活板门猛地打开。
“咔嚓!”
令人牙酸的骨裂声并未响起。
伊丽莎白的身体悬在了半空。
绞索深深勒进她颈部的皮肤,她的双脚离地,身体随着惯性微微晃动。
然而……她的脖子没有折断,她甚至没有挣扎,她的头以一个不自然的角度歪着,但那双眼睛依旧睁着,直勾勾地、带着那诡异的笑容,望向高台上的玛丽女王,她的胸腔甚至还在平稳地起伏。
死寂。
刑场陷入一片死寂。
只有冷风吹过绞架的呜咽声。
刽子手惊恐地后退一步。民众中爆发出压抑不住的惊呼和恐惧的低语。
“魔鬼!她是魔鬼附身!”
“绞不死!天主啊!绞不死她!”
玛丽女王猛地站起,手指死死抓住椅背,指节发白。
她的脸上血色尽褪,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骇和更深沉的恐惧。
这绝不是人,绝不可能是!
玛丽女王在恐惧和暴怒中下令:改用断头台,必须处死这个妖孽!
刑场中央迅速搭建起断头台。
气氛更加诡异,乌云仿佛压得更低。
绞刑的失败让恐慌升级。
沉重的断头台被推了上来,巨大的铡刀闪着寒光。
伊丽莎白被重新架了上去,她的头被按在冰冷的凹槽里。
她的脸上甚至带着一丝……期待?那笑容在断头台的阴影下显得更加邪异。
刽子手深吸一口气,用力拉动释放杠杆。
沉重的铡刀带着风声呼啸而下,这一刀足以斩断公牛的头颅。
然而——
铡刀在距离伊丽莎白脖颈皮肤毫厘之差的地方,骤然停住了!
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巨手死死托住。
无论刽子手如何用力推压杠杆,甚至亲自去猛推刀背,那寒光闪闪的刀锋都纹丝不动,它悬停在那里,与伊丽莎白白皙脆弱的脖颈之间,形成一道令人绝望的、无法逾越的鸿沟。
伊丽莎白发出一声极其轻微、如同银铃般的轻笑,在死寂的刑场上清晰可闻。
她甚至微微侧了侧头,仿佛在欣赏那悬在头顶、无法落下的死亡之刃。
“不……不可能……”
刽子手瘫软在地,失魂落魄。
士兵们面面相觑,眼中充满了对未知的恐惧。民众的恐慌达到了顶点,有人开始尖叫着逃离。
玛丽女王浑身颤抖,几乎站立不稳,她的理智在崩溃边缘。
“枪决!枪决!”
她歇斯底里地尖叫,声音因恐惧而变形。
刑场墙壁前。行刑队被紧急调来。
一排火枪手在长官颤抖的命令下举起了枪。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被绑在木桩上的伊丽莎白。这是最后的、最“现代”的手段。
“预备——放!”
“砰!砰!砰!砰!”震耳欲聋的枪声接连响起。
硝烟弥漫。
子弹精准地命中了目标,伊丽莎白娇小的身躯被巨大的冲击力打得向后撞在木桩上。
她的白色囚衣瞬间绽开几朵刺目的血花,在胸口、腹部……鲜血迅速洇开,染红了衣衫。
人群屏住了呼吸。
玛丽女王死死盯着那具小小的、流血的身体。
硝烟稍散。
伊丽莎白没有倒下。她依旧被绳索固定在木桩上,低垂着头。然后,在所有人惊骇欲绝的目光中,她缓缓地、缓缓地抬起了头。
她的脸色因失血而显得苍白,但那张脸上,那抹邪魅的微笑,却比任何时候都要清晰、刺眼。
她甚至咧开嘴,露出了染血的牙齿,仿佛在无声地嘲笑这徒劳的杀戮。
鲜血顺着她的嘴角流下,滴落在脚下的土地上,那红色,在阴郁的天色下,竟隐隐与即将升起的某种不祥之物呼应。
火枪手们丢下枪,惊恐地后退。恐惧如同实质的瘟疫,彻底吞噬了在场的每一个人。
这已经不是人,这是无法被凡俗手段杀死的怪物。
“用……火……”
玛丽女王软瘫在王座上。
巨大的柴堆被浇上了火油。
在玛丽女王歇斯底里的命令和士兵们颤抖的执行下,火把被扔了进去。
“轰——!”
烈焰冲天而起。
橘红色的火舌贪婪地舔舐着夜空,发出噼啪的爆响,瞬间将绑在柴堆中央木柱上的伊丽莎白吞没。
高温扭曲了空气,热浪灼人。
民众被这疯狂的一幕震慑,忘记了逃跑,只是呆呆地望着那吞噬一切的火焰。
就在这时,夜幕彻底笼罩大地。
然而,天空并非漆黑一片。
一轮巨大、猩红、如同凝固血块般的红月,毫无征兆地、带着压倒性的存在感,从地平线边缘猛然跃入天穹。
它的光芒如此妖异、如此污秽,瞬间将整个刑场、整个伦敦城,乃至目之所及的一切,都染上了一层令人心悸的暗红色。
篝火的橘红在这红月之光下,显得如此渺小和微不足道。
红月的光辉仿佛具有实体,如同粘稠的血浆泼洒而下。
空气变得滞重、甜腥。
所有人都被这妖异的红月吸引了目光,巨大的恐惧让他们动弹不得。
突然,人群中爆发出无数惊恐到极致的尖叫。
人们颤抖的手指指向红月。
只见在那轮巨大、污秽的红月中心,一个庞大到无法想象的、扭曲的阴影缓缓浮现。
它并非实体存在于地面,而是悬浮在红月之前,如同月面上的一个亵渎的剪影,却又无比真实地投射在每个人的视网膜和灵魂深处。
它的轮廓难以名状。
依稀能辨认出类似巨狼的头颅轮廓,狰狞的吻部张开,露出森然利齿;
又带着猛虎般的躯干线条,充满力量感;
但这一切都被彻底扭曲、亵渎。
它的全身覆盖着蠕动、滑腻、反射着红月污光的暗色鳞片或甲壳;
最令人魂飞魄散的是,从它扭曲的背部和肩胛处,生长出无数条巨大、粗壮、末端带着吸盘和骨刺的、如同深海巨怪般的紫黑色触手。
这些触手在红月的背景下狂乱地舞动、蜿蜒、扭曲,仿佛在搅动着粘稠的血海。
它没有清晰的面容,只有两点比最深的黑暗还要深邃、燃烧着纯粹恶意的幽绿色光芒,如同眼睛,穿透红月,穿透空间,冰冷地俯视着下方如同蝼蚁般渺小的人类,俯视着那在篝火中依旧带着笑容的小小身影——伊丽莎白。
时间仿佛凝固了。
所有的声音——尖叫、火焰的噼啪、风的呜咽——都消失了。
只剩下那轮巨大的红月,和悬浮其上、舞动着亵渎触手的、不可名状的恐怖存在所带来的、足以碾碎灵魂的死寂与威压。
玛丽女王瘫软在王座上,双目圆睁,瞳孔涣散,彻底失去了意识。
士兵和民众如同被石化,跪倒在地,有的在无声地颤抖,有的则陷入了彻底的疯狂痴笑。
而在那熊熊燃烧的篝火之中,被烈焰包裹的伊丽莎白,她的身影在扭曲的热浪中若隐若现。
但所有人都仿佛“看到”,在那火焰深处,她的脸上,绽放出了一个前所未有的、充满狂热崇拜与最终胜利的、非人的邪笑。
红月当空,异神显形。
旧日的女王已然崩溃,而新的、被红月选中的“女王”,正沐浴在火焰与神祇的注视下。英格兰,在这一刻被彻底拖入了不可名状的、深红色的恐怖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