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日。
“定远”舰的汽笛,吹响了荡平海隅的号角。
大明十万铁甲,突然行动,在蒸汽舰队的炮口指引下,如同三柄烧红的钢刀,狠狠捅向东南亚丰腴而惊恐的腹地——安南、吕宋、暹罗等地。
战争的机器一旦全速开动,便只剩下效率与毁灭。
红河三角洲,稻浪如金。
还未彻底反应过来的安南人,依仗着纵横的水网、茂密的雨林和历代对抗中原的经验,试图以游击迟滞天兵“放箭!把他们逼进丛林!”
安南将领在竹楼上嘶吼,无数淬毒的箭矢从河汊芦苇中射出。
回应他们的,是“定海”号护卫舰侧舷喷吐的钢铁风暴!
轰!轰!轰!
葡萄弹如同死神的镰刀,横扫河岸。
芦苇丛瞬间被削平,埋伏的弓箭手连惨叫都未及发出,便化作漫天血雨碎肉,河水被染得赤红。
“登陆!推进!遇林焚林!”戚继光令旗挥下。
装备“嘉靖廿式”步枪的明军踏着浮桥登陆,以严整的队列平推。
任何试图依托村寨、丛林抵抗的安南散兵,迎接他们的先是“迅雷铳”撕裂一切的金属狂潮,然后是步兵精准的点射和刺刀突击。
“妖法!快跑啊!”安南士兵的勇气在超越时代的火力面前彻底崩溃。
明军如同无情的收割机。红河两岸,昔日富庶的村庄化为焦土,来不及逃走的妇孺倒在血泊中。
尸体堵塞了河道,引来成群的鳄鱼撕咬。戚继光下令将阵亡敌军头颅筑成京观,矗立在升龙府(河内)城外,震慑四方。红河,流淌的不再是水,而是粘稠的血浆。
吕宋群岛,碧海银沙。西班牙殖民者的前哨站与土王部落在马尼拉湾仓促结盟,妄图依仗棱堡与舰炮顽抗。
“开火!让这些黄皮猴子见识上帝之鞭!”西班牙总督在圣费利佩堡咆哮,老旧的前膛炮喷出火光。
炮弹落在“靖海”号厚重的柚木铁肋船壳上,只留下浅坑。
“无知。”舰桥上的朱厚熜放下望远镜,冰冷下令,“主炮,高爆弹。目标,棱堡核心。”
轰隆——!!!
“靖海”号主炮怒吼!一枚120毫米高爆弹精准命中棱堡弹药库!
惊天动地的殉爆。
整个棱堡如同被巨锤砸中的蛋壳,砖石、火炮、士兵的残肢混合着烈焰冲天而起,冲击波横扫海湾,停泊的西班牙盖伦帆船如同玩具般倾覆。
“登陆!焚城!凡持械者,杀无赦!”命令通过铁皮喇叭响彻海滩。
明军如潮水般涌上马尼拉滩头。幸存的西班牙火枪手和土著战士试图在街道巷口抵抗。
哒哒哒哒——!
“迅雷铳”的嘶吼成为他们的丧钟。
狭窄的街道是死亡陷阱,铅弹在石墙上疯狂反弹,形成毫无死角的杀戮风暴!西班牙引以为傲的方阵在金属洪流面前如同纸糊,瞬间被撕碎。
大火吞噬了木质的房屋,浓烟蔽日。土王的宫殿被付之一炬,珍宝被洗劫一空。海滩上,试图乘小船逃亡的殖民者和贵族,被舰炮无情地轰成碎片。
马尼拉湾漂浮着焦黑的船骸和肿胀的尸体,海鸟的鸣叫淹没在火焰的噼啪声中。吕宋,在烈火与血海中呻吟。
湄南河平原,曾是泰王阿瑜陀耶王朝的骄傲。溃败的泰王收拢残兵,联合真腊、缅甸残部,集结了最后的五万象兵与藤甲大军,背靠佛寺林立的古都,企图做困兽之斗。
“佛祖庇佑!象神无敌!”泰王在黄金战象上嘶吼,庞大的象群如同移动的山脉,冲向明军阵列。
“不知死活。”朱厚熜在“定远”舰桥,嘴角勾起残酷的弧度,“目标,象群。高爆弹,集火覆盖。陆战队,火箭筒准备。”
舰队主炮齐射。
炮弹如同陨石雨般砸入密集的象阵。
血肉横飞!
大地震颤!
披挂铁甲的战象在绝对暴力面前如同泥塑,被撕碎、被掀翻、被冲击波震碎内脏。
断鼻残肢与驭手尸体抛洒得到处都是,幸存的巨象彻底发狂,掉头冲入己方步兵阵中,造成更大的混乱。
“放!”陆战队中,肩扛粗铁管的士兵瞄准冲近的零星战象。
嗤——轰!
简易的破甲炮弹拖着尾焰,狠狠撞入象腹。
剧烈的爆炸从内部撕裂巨兽,哀鸣震天。
“步枪队!自由射击!收割!”明军阵线如同冷酷的堤坝,喷射出连绵不断的死亡之雨。失去象兵掩护的藤甲方阵,在精准的后装步枪射击下成片倒下。
湄南河被染成了酱紫色,尸体层层叠叠,堵塞了河道,形成骇人的“尸坝”。宏伟的佛寺金顶被炮火熏黑,佛像在血泊中倾倒。
暹罗古都,沦为修罗场、万兽冢。
万邦染赤,龙旗为幡
安南的丛林在燃烧,吕宋的海湾在沸腾,暹罗的平原在流血……钢铁碾过稻田,蒸汽的浓烟遮蔽佛塔,后膛枪的弹雨收割着生命。这不是战争,这是工业文明对农业文明的彻底碾轧,是降维的屠杀。
尸体堆积如山,在烈日下迅速腐败,瘟疫开始在占领区蔓延。
乌鸦遮天蔽日,秃鹫盘旋不去。
河流为之壅塞,空气弥漫着令人作呕的甜腥与焦臭。
幸存的土民目光呆滞,如同行尸走肉,在明军刺刀的驱赶下,麻木地清理着同胞的尸骸,或者被押解着走向新建的种植园、矿坑,成为“新秩序”下的燃料。
朱厚熜站在“定远”舰的甲板上,俯瞰着这片被彻底征服、浸透鲜血的土地。
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胜利的喜悦,只有冰冷的审视与计算。
东南亚的血流成河,在他眼中不过是解决粮食危机、获取资源、奠定工业霸权的必要代价,是一串串即将录入户部账簿的冰冷数字——稻米产量、矿石吨位、劳力数量。
“传旨。”他的声音穿透海风,毫无波澜,“安南设交趾布政使司,吕宋设吕宋都护府,暹罗、缅甸故地设南洋总督直辖行省。各州府县,速遣流官。推行官话,废其文字,毁其淫祀。所有适龄土著,编户齐民,服工役、垦荒田。反抗者,族。”
钢铁舰队的汽笛再次长鸣,如同为这片血染的土地盖上了大明帝国的冰冷印章。龙旗所至,万邦噤声,唯有血河呜咽,尸山为证。
一个新的、以铁与血浇筑的南洋秩序,在无尽的死亡之上,被强行建立起来。
前线军帐,炭火烧得有些过旺了。
朱厚熜推开一扇雕花槅扇,初春微寒的风卷着几片早樱花瓣扑进来,落在御案堆积如山的奏报上。
他手中正展开一份来自南洋总督府的加急文书,墨迹犹新:
“仰赖陛下天威,南洋三司(布政、按察、都指挥)业已设立。闽广无地流民七万三千户,俱已安置于湄南、伊洛瓦底诸河沃土,分授田亩稻种……新设‘天南机械局’于旧暹罗王宫之畔,以本地柚木、锡矿并蒸汽之力,首艘铁肋木壳炮舰‘靖南’号龙骨已下……改土归流,推行汉化,成效斐然。唯播州余孽杨烈遁入播州,负隅顽抗,需分兵清剿……”
文字间跳跃着冰冷的数字与高效的征服。朱厚熜的目光掠过奏报,望向墙上那幅巨大的《大明坤舆全图》。
曾经标注着“暹罗”、“缅甸”、“真腊”的斑斓色块,如今已被朱砂笔锋厉地抹去,代之以统一的“交趾承宣布政使司”、“滇南都指挥使司”等方正墨字。
一条条象征驿道与新辟港口的朱线,如同帝国新生的血管,贪婪地吮吸着那片丰饶土地的养分。
他仿佛能听见蒸汽锻锤在湄南河畔的轰鸣,看见闽南农夫在异乡水田里直起酸痛的腰,望见龙江船厂匠户们用柚木覆上铁肋的汗滴。
粮食危机在消解,工业的齿轮在加速,版图在扩张。
这是他用超越时代的意志与铁血手腕,为这个古老帝国强行续命的“良方”。
“陛下……”
随军而行的司礼监太监黄锦的声音在暖阁外响起,带着一丝罕见的迟疑与小心翼翼,“……缅地……那个小殿下的近身嬷嬷,有急事跪禀,说……说……”
朱厚熜眉头微蹙:“进来说话。”
一个穿着素净宫装、双眼红肿的老嬷嬷几乎是爬着进来,额头重重磕在金砖上,声音抖得不成样子:“万……万岁爷!奴婢罪该万死!没……没看住阿瓦明月小殿下……她……她今早……悬梁了!”
空气骤然凝固。暖阁里只剩下炭火哔剥的轻响和嬷嬷压抑的、绝望的抽泣。
阿瓦明月……那个名字唤醒了朱厚熜记忆中一张模糊的小脸。
约莫十二三岁,是去年缅甸东吁王朝为祈求“天朝怜悯”,在献上称臣国书时一并送入紫禁城的“礼物”——一位拥有王室血统的小公主。皮肤是东南亚特有的蜜色,眼睛很大,像受惊的小鹿,总是怯生生地躲在嬷嬷身后。
朱厚熜只在她刚入宫时见过一次,赐了些玩物锦缎,便将她安置在西苑一处僻静宫苑,如同收藏一件无关紧要的异域瓷器。
“何时的事?为何?”朱厚熜的声音听不出波澜,目光却扫过奏报上那句“缅甸宣慰使司已设,东吁王室男丁尽没于乱军”。
“就在……就在早膳后……”嬷嬷泣不成声,“小殿下她……她前几日偷偷听到了宫人们嚼舌根……说……说她的父王和哥哥们……都没了……缅甸……缅甸国灭了!她把自己关在房里哭了一整夜,今早奴婢送膳时……就……就看到……呜……”嬷嬷再也说不下去,只是拼命磕头。
朱厚熜沉默。
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奏报上“尽没于乱军”那几个冰冷的字。
他并非下令屠戮王室,但征服的巨轮碾过,王族的倾覆是注定的祭品。那个孩子,大概是在无尽的恐惧与绝望中,用一根白绫结束了对故国最后的牵念。
“还有……还有那头白象!”嬷嬷像是想起了什么,惊恐地补充,“就是和小殿下一同进贡的神象‘素拉’!从昨天起就滴水不沾,任象奴如何哄诱,只是用长鼻子卷着小殿下常喂它的蜜蕉……一动不动……今早……今早也…也断了气!”
白象。朱厚熜记得。在东南亚诸国,白象是王权与神性的至高象征,非盛世不现。
东吁王献上这头据说能带来祥瑞的神兽时,是何等的卑微与祈求。如今,小公主悬梁,白象绝食。
一个王朝最后的血脉与图腾,以最决绝也最无声的方式,在他这大明宫苑的角落,为故国殉葬。
暖阁里弥漫着死寂。初春的风依旧卷着樱瓣,一片粉白轻盈地落在御案那份奏报“改土归流,成效斐然”的字迹上。
朱厚熜缓缓闭上眼睛。脑海中,铁甲舰的汽笛轰鸣、燧发枪的齐射爆响、蒸汽锻锤的节奏撞击……这些构筑他宏图伟业的声音,此刻却奇异地与一根白绫在梁上摩擦的细微声响、一头巨兽临终前沉重悠长的叹息……交织缠绕。
他尝到了权力的极致——挥手间,版图扩张,万民迁徙,工业的巨兽在异域扎根。
但这权力的背面,是同样极致的重量。一个如樱花般脆弱的异国少女的生命,一头被视为神祇的巨兽的消亡,只是这宏大叙事里微不足道的一个注脚,轻飘飘地落在龙椅的尘埃里,甚至激不起一丝涟漪。
他睁开眼,眸底深处翻涌着难以言喻的暗流。
是怜悯?一丝或许有,但瞬间被更庞大的意志碾过。
是愧疚?不,帝王的道路不容回头。是震撼于那弱小生命与兽类面对覆亡时的决绝?确有一点,那决绝像一根细小的刺,扎在钢铁般的心防上,带来一丝微不可察却真实的痛楚。
最终,所有的波澜归于一片深不见底的幽潭。
他抬手,轻轻拂去奏报上那片碍眼的樱瓣,动作平稳,没有一丝颤抖。
“知道了。”朱厚熜的声音恢复了惯常的平淡,听不出任何情绪,“按宫规,以嫔妃礼制,葬于西山。那头象……厚葬于其侧。”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地上颤抖的嬷嬷,“你,看护不力,自去内务府领二十杖。下去吧。”
“谢……谢陛下隆恩……”嬷嬷如蒙大赦,又似被抽干了所有力气,瘫软着被太监拖了出去。
军帐下重归寂静。
朱厚熜重新坐回宽大的龙椅,拿起朱笔。窗外,一树早樱开得正盛,粉白的花瓣在风中纷纷扬扬,如同无声的雪,覆盖着宫苑的朱墙碧瓦,也覆盖着刚刚被拖走的、一个异国小公主和一头神象的死亡痕迹。
他蘸饱了朱砂,在那份宣告着帝国南洋伟业的奏报上,沉稳有力地批下一个字:
“可。”
笔锋凌厉,力透纸背,再无半分迟疑。
帝国的车轮,碾过尘埃与血樱,继续向着既定的方向,轰然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