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失落极了,真不知道郦妤被她妈妈带走后,会受到什么惩罚,而我妈为了不影响我,强行欢笑着,她安慰我说:“儿子,我们吃饭,她妈妈这个疯女人,不要理她。”
我很想追出去,可我又不敢,只能老老实实的坐着吃饭。那顿饭我吃了很多,但无论是什么样的菜,塞到嘴里都同嚼蜡,一点味道都吃不出来。
而郦妤跟她妈妈离开时在店门前留下了一条曲折的脚印,脚印没有延向学校,而是蜿蜒着通向了大山深处。
这几天雪越下越大,没多久,就将这些脚印给完全覆盖住了。我每天都会在这条路上站很久,希望这些脚印重新可以出现,可这个愿望一直没有实现。
雪停后,整个学校白茫茫的一片,所有的一切被厚厚的积雪给覆盖了,这场大雪彻底把郦妤的脚步给盖住了,从那以后,我就再也没有见过她。
不单单是郦妤,李凯盛也不见了,我听别人说,那天他看见杜横灿痛晕过去后,就没命的跑,很快就消失在茫茫的大雪中了。
而我妈一直“寻找”的刘校长,也不曾露面。等我返校后,才从别人口中得知,杜凌冬因为挪用公款去赌博,直接被拘留了,而刘校长跟他是一丘之貉,也接受了调查,他在羡云小学的所有职务都别免去,好像还要坐几年牢。
而赫梅老师接替了他的位置,开始管理学校大大小小的事情,她很厉害,接手后不久,就把方伍月大叔找了回来,方大叔重新把食堂开了起来,同学们再也不用为吃饭的事情发愁了。
看到同学们脸上洋溢的笑容,我很高兴;可看不到李凯盛和郦妤的身影,我又很难过。但让我更加难受的是,突然有一天,一个年迈的老爷爷出现了学校,他把李凯盛的席子被子口盅牙刷等等物品,全部打成一包背在身上,拄着拐杖一步步离开了学校。我问了他很多问题,但他只回了句,他是李凯盛的爷爷,他不读书了。然后就再也没说过话了。李凯盛的物品并不多,却把他的腰压的很弯,走路的时候都有些摇晃。
我跟着他走了很久很久,直到老爷爷完全消失的时候,我才发现,自己已经泪流满面。
而等我回去后,郦妤的桌子也被搬走了,上面满登登的一堆书,一本都不见了。
刹那间,我感觉一直悬在的心里的一根绳突然断了。这段时间里,我就好像是一个困在海水里的人,一直浮浮沉沉,仅靠一根纤细绳索撑住那唯一获救的希望。可到了今天,我看见有个人拿着剪刀把那根绳给剪了,这让我彻底死了心,也放弃了挣扎,任凭海水将我肆意吞噬。】
郦妤长长舒了一口气,她再次合上笔记,眼睛微闭,对着夕阳看了好一会儿才对厉骇说:“原来你们的菜票真的是画的啊。”
厉骇不好意思的挠挠头说:“没办法,都是被逼出来的,其实我们几个一开始并没有……”
“李凯盛真是了不起,”郦妤抢着说:“年龄那么小,画画功力就那么厉害,那长大了还得了啊。”
“只可惜他那时候选择辍学了,凭着他的学习能力,考个大学很容易的,那到现在他在画画方面就能大放异彩了。”厉骇想及此处,还是不住的感慨:“我知道他在担心什么,其实他完全可以回来的。”
“过去的事情,就不用纠结了。”郦妤说:“其实我也挺理解他的,遇到事情,你有你妈妈托底,而他没有。”
“可这样就耽误了他一生啊,连我都能考上大学,他如果正常读下去,肯定没问题的。”厉骇分析说:“你知道袁一达吧?他都上了大专,他已经结婚了,日子还过得挺滋润。”
“人生无常嘛,很多事情,我们也是事后才能想明白的。”郦妤将笔记收回包里,对他说:“带我去小平房看看。”
“啊?那没什么好看的。”厉骇说,“那里很破的,就是普通的房子,还有我们自从去了那里以后,就没有收拾过,垃圾随地丢,特别脏的。”
“我就是想去看看,我又不是要去那里住。”郦妤说,“你带我去就是了,以前我也见过你们进小树林,不过确实没猜到你们去那里画菜票。”
厉骇又说:“其实自从李凯盛被刘校长抓住以后,我就没有在去过那里了。”他又朝着周围垮塌的建筑指了指,继续强调说:“我觉得小平房很可能都被拆掉了。”
“别啰嗦了,快走。”郦妤催着他说:“等太阳落山了,就看不清路了。”
厉骇知道郦妤今天是非去不可了,再说也无益,只能老老实实在前面带路。
学校里已面目全非,而学校外却保留着它最初的面貌,十几年过去了,这里的树长大了不少,原本的路也完全被绿植覆盖了。厉骇凭着记忆,小心翼翼的在树林间穿梭着,不多时,他们就站在了小平房的前面。
厉骇原本以为,小平房就算不倒塌,也会被绿植给完全包裹住,可出乎他意料的是,小平房周围的树枝杂草似乎被人可以修剪过,门前屋后基本上没有粗大的枝条,站在这里并不觉得压抑,反而有一种开阔感。
门锁也被新换过,只是时间久远,也已经锈迹斑斑了。
这样的地方,看起来也不像有人住,厉骇想不通谁还会来这里。
他捡起一块石头,没费什么劲就把门锁给砸开了。
小平房里面却大变样了,那些凌乱丢弃的垃圾已然不见,里面破旧的家具也被挪开,腾出了一个不小的空间。
原来糊住窗户的纸张早已破裂,夕阳的余光透了进来,把里面照的很亮。
厉骇看见以前李凯盛常坐的桌子还在,只是桌子的颜色变了,原来是一张原色实木桌,现在桌面上被人泼了很厚的油漆,由于时间太久,油漆的色泽已经略显暗哑。
可走近一看,厉骇就被震惊了,原来是有人用油漆在桌面上画了一幅画,在这幅画里,有三个人围坐在一个大圆桌上,一人拿着一个大肉包,正吃的津津有味。
整个画的线条很钝,好似是捡了个树枝画的,可画面却也栩栩如生,袁一达笑起来的牙缝都看的清楚,厉骇看后浑身一震,心里好像被人锤了一拳,两颗硕大的泪珠终于挣脱了束缚,顺着脸颊滚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