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在教室里,郦妤又回到了之前的冷冰表情,不说也不笑,只顾埋头学习,跟在学校外判若两人。
其实我心里还一直惦记着她吃饭的事,她不能再饱一餐饿一餐了,最要还是稳定下来。可我听袁一达说她身上没有菜票,如果这是真的,那今天连晚饭都成问题。
在一次课间,我找到了郦妤,直截了当的问她说:“你真的一张菜票都没有吗?”
“嗯,没有。”郦妤倒是很直接,一点都没有遮掩的意思。
“那……”我想问你怎么不带点米呢?多少换一点菜票,然后我偶尔带点饭菜来,这样也算是一个解决办法,可话到嘴边,我却说不出来。我觉得郦妤这么聪明的一个人,我能想到的办法,她肯定也能想到,说不定她是有什么难言之隐,不然也不会这样。
于是我干脆一横心,对她说:“晚上还去齐姨那里吃饭。”
“好。”几乎是没有犹豫的,她就答应了。
真是奇怪,我还以为要一番精神才能把她劝去呢。
“还有事吗?”等了一会儿,她问道。
“没了。”
“那我就去写作业了。”
之后我一个人坐在座位上,反复盘算着让郦妤去齐姨店里吃饭的可行性,如果是仅仅对付今晚,我想肯定没问题,因为齐姨每次做的饭菜都很多,多加一个郦妤,是完全够吃的。
就算量不太够,我还可以少吃一点,郦妤吃的不多,随便匀给她一些,她也足够了。只是今晚吃完,明天呢?后天呢?
我总不能天天带着她回去吃的,就算郦妤会去,齐姨的心好,我可以求她,让她答应应该不难,可是背后还有我妈啊。
齐姨名义上管着店,但她也要听我妈的,如果我妈不同意咋办?
我妈是很宠我,但也要分事。如果是偶尔拿个什么吃的,她也不至于说我什么,可现在是带一个人回去长期吃饭,她又不认识郦妤,凭什么会答应呢?
我妈毕竟是长辈,她万一不同意,我能怎么办?说不定还会被她一顿臭骂,说我不好好学习,尽弄些杂七杂八的事情。
假如我妈打我一顿,能够让她同意郦妤长期去店里吃饭,我一秒钟都不会纠结的同意。只可惜,这些都是我一厢情愿的想法。
我被这些事情磨的恍恍惚惚的,一下午也没怎么听课。
放学后,我怕郦妤反悔不去,于是我早早的就去邀她,没想到她没有推辞,很爽快的就跟着我出了学校。
快到店门口时,我让郦妤在拐角处等我一会儿,我去跟齐姨说一声。没成想一进门就看到了我妈,吓的我有点蒙圈。
关于郦妤来这里吃饭的事情,我还没想好怎么跟我妈说,我妈要是把我训一顿,那郦妤以后肯定不会再来了,可能还会跟我保持距离。上回赫梅老师找我们谈话后,她很久没有理我。
“儿子,愣着干嘛?洗手吃饭了。”我妈正在端菜,见我站着不动,她又问:“你有事吗?在学校又闯祸了?”
“没有,哇,好香啊。”我搬了张凳子,拿起碗筷就想要吃饭,为今之计,只能快速吃饱,然后借口说晚上会饿,打个包带回学校去。而郦妤,就只能委屈她在门口多等我一会儿了。
“慢着,没人跟你抢。”我妈在身边坐了下来,她说:“你是不是有心事?”
“没有,”我朝她笑了笑。
“别骗我了,你都是我生的,我还不知道你。”我妈又说:“上回在家不是说过嘛,遇到事情一定要告诉我,我能帮你解决的,一定会帮你,如果你连我都不信任,那你能信谁?”
“妈,真没事。”我故作镇定的说:“我现在除了好好学习,没有别的想法了,我除了上课,其他时间都回来店里,是不是,齐姨?”恰逢这会儿齐姨将最后一碗汤端了出来,我就顺势带了一嘴,我平日里的作息,齐姨是最清楚不过的。
“小骇确实没闯祸,这点我可以作证。”齐姨笑着把话接了过去,不过她话风一转,说道:“你是不是把那个女娃又带回来吃饭了?”
“谁?”我妈听的直皱眉头,“赫梅老师有一回跟我说你跟女孩子走太近了,我都没当回事,难道这是真的?”
“不是你想的那样的。”我赶忙解释说:“那个女同学你见过,就上次在刘校长办公室,那个名叫郦妤的。”
于是我赶紧如何看见郦妤快饿晕了,就带着她来这个吃了一个中饭,而且我还编了一个理由,说郦妤这周的菜票掉了,钱也没了,买不到饭吃,我就自作主张带她来这里吃了。其他的细节我就虚虚实实,尽量让这个事情听起来合理。
“是她啊,”我妈听后,点点头说:“那个女孩子我有印象,好像次次都是考试都是年级第一,你要跟她走近点,我才高兴。”
“是吗?”我没想到我老妈这么开明,直接把郦妤就在外面的事情告诉了她。
“既然来了,就叫进来吃饭吧。”我妈说:“这女娃娃也叫人心疼,面黄肌瘦的,一看就营养不良。”
那顿晚饭,我吃的很开心,郦妤虽然话不多,但只要我妈问她,她都会回应。我妈很喜欢学习好的人,一个劲的问她学习上的事,有时候兴致来了,也会让郦妤临场背背古诗,郦妤每次都能对答如流,毫不迟疑。听后我妈连连赞誉:“学霸就是学霸,我儿子要是有你一半,我就心满意足了。”
我听后不服气,就说:“妈,你也别太小瞧我,老师说我还有巨大的成长空间,说不定哪天我的成绩就超过她了。”
“你啊,除了吃饭速度上超过她,学习方面嘛,我看没戏。”老妈也不留情面,直白的说。
齐姨哈哈一乐,她说:“能吃饭也是好事啊,能吃身体就棒,身体好就啥事都能做成。”
我妈也被逗笑了,趁着这愉快的氛围,我赶紧对我妈说:“妈,你看我们每次的饭也吃不完,要不郦妤以后就跟我到店里吃饭吧。”
我想趁我妈在高兴的时候,一漏嘴就答应下来,可她听后并没有表态,而是看了看我和郦妤。
我妈没有回话,气氛也骤然紧张起来,我知道我妈是个爽快人,没有当时答应的话,这事就算没戏。哎,要知道这样,我就不该这么早说出来了,或者先找个借口让郦妤回店里给我辅导功课,顺便吃个饭,先把齐姨这关给过了,然后一起去说服我妈,这样成功的可能性才高一些。
可话已经出口,这跟泼出去的水一样,我就是想收也收不回来啊。
“是这样的,那个郦妤啊,你跟我儿子是好朋友,也是同班同学,相互之间走的近,挺好的。”我妈很认真的说:“如果偶尔生活上有困难,来这店里吃几顿饭,这都不算什么,可如果要天天来吃,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我们每天都有剩菜,不行可以把鸡杀了,她吃的很少的,有一点点就够了。”我还是想争取一下,忙插话说。
“我还没说完呢,你别插嘴。”我妈看着郦妤,继续说:“我知道你很聪明,也很懂事,所以我就直说了。第一,厉骇能够在这店里吃饭,是因为他是我儿子,这个天经地义。第二,我老姐在这店里帮衬着,在这里吃饭也是理所当然。第三,我是个生意人,不是慈善家。我开这个店,本质上也是为了赚钱,没有价值的东西,在我这里是行不通的,你懂我说的话吗?”
“我明白。”郦妤低下脑袋,情绪上的失落难以掩盖。
“妈,我……”我还想再说点话挽回一下,我妈却用眼神把我制止了,而我看向齐姨,发现她恰好起身去了厨房,很明显是在躲避。
“所以说,你如果要在这里吃饭,就要给我创造价值。”我妈继续对郦妤说:“我的店里是不养闲人的,一份劳动才会对应一份开支。”这时我妈扭头朝厨房喊道:“老姐,你不是一直说店里缺个码货的帮手吗?你看这女娃行吗?”
“行,太行了,主要是我年纪大了,人一多就忙不过来。”齐姨快步从厨房走了出来,对郦妤说:“我们这里每天都要整理物品,有点辛苦,你能行吗?如果可以的话,就刚好来做我的帮手。”
“只能吃饭,没有工资,你如果同意,明天就来吧,如果不行,就算了。”我妈又补充说。
郦妤重新将脑袋抬了起来,我看见她眼里闪着泪花,她用力的点点头,没有说话,似乎在憋着劲,一开口就要哭出来。
“那行,就这么定了,”齐姨对郦妤说:“你天天下课后就过来,这里的货很多,不能放乱了,而且每天还要清点。”
“妈,你真好。”一块大石头落了地,我不知不觉中也觉得热泪盈眶。以前我夸我妈好,多数都是在她给我生活费的时候,而今天却是真心的。
“傻孩子,我哪天还会对你不好啊?”我妈也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