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教育孩子也要注意场合，别动不动就咋咋呼呼的，你不丢人，我还嫌丢人呢。”刘校长声音不高，可还是继续骂着：“我们现在刚接手金矿的大食堂，那里也不像在学校，什么事情我都可以搪塞过去。”
“知道啦，姐夫，我又不是小孩子，别天天跟训小学生一样教训我了，今后我不再打骂他就是了。”杜凌冬很不耐烦的回应着，却也不敢不听。
“等下就收拾东西回家，别在医院添乱了。”刘校长继续说，“卫生院已经打了好几次电话给我，说劝不动你们，他们还说横灿的眼睛早就没什么问题了。”
“可小灿天天不舒服，我看还是让医生多瞧瞧，多住两天也不碍事。”杜凌冬说。
“你什么意思？难道他的眼睛好没好，医生不知道？你比医生还更懂？”刘校长拉着脸说：“蔡水灰等几个人不也是被迷了眼睛，他们当天下午洗完眼睛就走了，也没听他们说有什么问题啊。”
“我不是说眼睛，”杜凌冬凑近了一些，低声嘀咕着：“我说的是他的脾气，现在他动不动就暴躁不安。”杜凌冬继续解释说，“我就想着他在这里多住些日子，让医生观察观察，开几副药调一下，看能不能缓解他的急性子，别跟我一样，天天吃了火药似的。还有啊，这些日子我发现这小子有自残倾向，有时候还会自己用小刀割手腕。我不是在金矿忙里忙外没空看着他嘛，在这里好歹有人盯着，出不了意外，别一个不小心让我老杜家绝后了。”
“那你要去看心理医生，而不是在这里瞎耗时间。”刘校长摇头说：“你也要注意你自己的教育方式，别一言不合就又打又骂的。”
“我知道了，我这不是在改嘛？我就想着不都是医生嘛，或许那小子这里也能看好，我就不用跑别的地方了，你也知道我现在要张罗两个食堂，忙的很！吃饭睡觉都没时间，更别说带他去找心理医生了。”
“我看你是打牌打的没空吃饭睡觉吧？”刘校长反驳道。
“我……”杜凌冬尬笑一下，补充说：“我现在只是偶尔打打，真的，要不是金矿那伙领导喜欢玩牌，我早就戒掉了。你说他们动不动就邀请我玩几把，我如果老是拒绝的话，还怎么融入金矿的上层圈子啊？”
“你总是会找乱七八糟的理由来赌博，到时候把家底赔光了，可别怪我没提醒过你。”
“那不能！还真别说，最近我的手气真是不得了，小赌小赢，大赌大赢。我看要不了多久，我在牌局上赚的钱，都能赶上我们包食堂的利润了。”稍微侧头，我们就能看见杜凌冬的脸上写满得意，他张开手指在自己眼前来回看了几眼，仿佛那手是金子做的。
“赌鬼是没有好下场的，你别忘记了这句老话。”刘校长长叹一下，似乎对杜凌冬很是失望。
“姐夫，你怎么老是这样，我以前输钱你骂骂我就算了，我现在赢钱了你也骂我。”杜凌冬有些不服气，他说：“金矿那些人也贼的很，处处都算计着我们，要不是看在以后那里能够长久赚钱的份上，金矿的食堂谁爱干谁干去。姐夫你是不知道，金矿的要求极高，天天都要好吃好喝的供着，而菜价又给我们定的死死的，这段时间要不是我在牌局上大杀四方，我们估计都撑不下去了。还有啊，金矿的食堂就是一个烂摊子，稍微有点权的人就想方设法给我各种难堪，到最后都是我花钱解决的，而下面干活人又懒懒散散，经常把食堂弄的一团糟，各种乱账根本算不清楚。你倒好，只是牵了一下头，剩下的破事都一股脑丢给我，你自己哪清闲就躲哪去。只要一见面你就教训我，我的糟心事也多了去了，我跟你倒过苦水吗？”杜凌冬说到激动之处，声音就更哑了。
刘校长也许觉得他所说不假，因而说话的声音也变得温和起来：“我知道你付出很多，我只是提醒你不要去赌博。而食堂的具体管理工作，这些我都不太好直接参与，毕竟我是学校的副校长，有很多事情，我是不方便出面的。”
“食堂方面我一个人弄的过来，我没说这个。”杜凌冬说：“我想说的是小灿的事，他在学校被人用辣椒油泼眼睛，这是闹着玩的吗？这要是瞎了，我都不知道怎么活了。姐夫，都这么多天过去了，你为什么还不把那些个伤害小灿的学生揪出来？”
此话一出，我跟李凯盛都不禁打了一个寒颤。
“揪出来干嘛？”刘校长反问。
“先教训一顿，然后送去派出所啊，你想啊，他们现在敢拿辣椒油喷眼睛，这种学生长大后，是不是直接去杀人放火？”杜凌冬干咳了一下，大声说：“你说学校的外的事情，你不好插手管理，我都理解，但是这事是学校内的吧。怎么处理，处理谁，不是你一句话的事吗？难道你看到你的大外甥被人打成那样，心里就不心疼吗？小灿是不太听话，可他毕竟是你看着长大的啊。你这个当舅的，这时候难道不站出来替他出头吗？”
杜凌冬一连串的发问，让刘校长有些难以回答，沉吟了很久，刘校长才问：“辣椒油是哪里的？”
“食堂的啊。”
“你走的时候关门没有？”
“关了，我每天走都会关门。”
“那是谁打开门去拿辣椒油的？”刘校长又问：“你是不是想说，有个学生从你身上偷了钥匙，打开食堂的门去偷辣椒油，然后又偷偷的喷到了阿灿的眼睛里。等阿灿看不清的时候，顺便把他打了一顿。”
“这个……”杜凌冬可能也觉得这样不合常理，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回答。
“横灿自己是怎么说的？”顿了一会儿，刘校长问道。
“他就是不说啊，你也知道，我们的关系跟狗屎一样臭。我跟他说话就跟放屁一样，问多少句都不回应我。是谁喷了他的眼睛他不说，是谁打了他他也不说。”杜凌冬又大倒苦水：“真不知道我造了什么孽，生了个这么气人的家伙。”想了一会儿，他又说：“小灿不说，不是还有几个小孩也被迷了眼睛吗？有一个叫什么灰的，他怎么说？”
“他说是厉骇干的，”刘校长淡淡回道。
“还有呢？”杜凌冬问。
“没了。”
“那还等什么呢？把那小子叫过来，我狠狠修理他一顿。”杜凌冬咬牙切齿的说，“这么小就敢下这种狠手，有人生没人教的。”
听到这里我感觉我的心被什么东西捏紧了，脑皮也是一阵阵的发麻。不说别的，就是杜凌冬随便给我几巴掌，我就得当场昏厥过去。
正当我惴惴不安之际，刘校长又说话了：“蔡水灰平时也有小偷小摸的习惯，经常跟着一群人鬼混，他的话也不能全信。”
“管他真假，找到一个修理一个，这种事情不好受管束一下，那以后学校不乱套了，那些学生会变得一点怕气都没有。”
“又乱说胡话，我告诉你，你要是敢私自找学生动粗，出了事别怪我不帮你。”刘校长严肃起来，厉声说：“现在是什么社会了，你的思想怎么还这么老套，暴力是解决不了问题的，你要知道，哪个学生不是家长的宝贝疙瘩，这要是闹大了，家长不得找你拼命。还有，你知道横灿去学校干了什么吗？”
杜凌冬含糊的回答：“他能干嘛，不就闲得无聊，去找之文玩吗？”
“之文这段时间都不在学校，我让他去外地参加俱乐部了。”刘校长说：“前几天不少当地的居民跟我反映，阿灿带着几个朋友把他们的菜地给糟践了。我知道我费了多大口舌，才把这个事给平了？还有，横灿多次去学校敲诈勒索学生，这事你知道吗？”
“这……”杜凌冬明显有些心虚，“道听途说的事情，不能全信，他们说小灿打劫，也没有证据啊。还有，小孩子的事情，也不能太当真。”
“还小孩子？”刘校长罕见的激动起来：“个子长的都快赶上你了，整天不学好的，净学些不三不四的勾当，你以为我不知道吗？要不是看在他是我外甥的份上，我早就把他送去教管所了。你也别天天嚷嚷着他被欺负了，学校的学生哪个里没见过？有谁能欺负他的，你点名出来。”
“……”杜凌冬语塞了，想了很久，他才问：“小灿去打劫的事，也是蔡水灰告诉你的？”
“是，什么时间，什么地点，有什么人参加了，都告诉我了。”刘校长点头说：“为了稳妥起见，我让他回家休息几天，这种事情可不能让别人知道，万一等家长们知道了，我们学校又得遭殃。”
“依我看，蔡水灰这个人说的是瞎话。”杜凌冬说：“你想想看，厉骇这个人我有点印象，挺活泼的，但那瘦身板，就是十个他也不我们家小灿的对手，你说他一个人能把小灿和蔡水灰等几个人都迷了眼睛，而他自己却毫发无伤？这话鬼都不信，我看呐，蔡水灰这小子在编瞎话。要不就处罚他得了，反正他平时也浑浑噩噩的混日子，你随便按一些名堂在他身上，在学校里杀鸡儆猴。”
“这件事情的前因后果，我都会查清楚，至于以后怎么处理，我自有安排，不需要你教我怎么做，你管好你的儿子就行。”刘校长板着脸说：“蔡水灰说厉骇打了横灿，这话一听就是骗人的，但是他说横灿去寝室打劫的事情，在时间和细节上却无可反驳，应该属实。”
“姐夫，你要干嘛，阿灿都这样了，难道你要放任施暴者不管，反而来惩罚他吗？”杜凌冬的大黑脸扭曲着，一字一句的说。
“你不要瞎揣测我，我要是想这样做的话，今晚来找你干嘛？”刘校长说：“现在我们已经把金矿的食堂拿了下来，在这一带也算是公众人物了，做什么事情，一定要注意社会影响，不然很容易满盘皆输。”刘校长看了一下时间，又说；“等下我还要去趟金矿，你赶紧把横灿的物品收拾一下，把他安顿回家之后，就来金矿找我。”
“现在都大晚上了，有什么事情不能明天来吗？”
“必须今晚，你处理好事情后，赶紧过来。”刘校长说完，这就要走。
“难道出什么大事了？”杜凌冬问。
“不是坏事，是好事。”刘校长脸上终于露出一丝笑容：“金矿在搞年底清算，很多账单很凌乱，有一些大笔的资金需要一些名由，金矿那边说有几笔大资金想走一下我们食堂的账。”
“这么好！这事可以，那我们不费吹灰之力，就可以赚一大笔。”杜凌冬想到“钱”字，忍不住嘿嘿一乐，“还是姐夫好，有钱的事尽想到我。”
“这也不能大意，我们必须要把账做好，不能露出破绽，金矿是国企，查账查的很严，可不比学校的食堂没人管……”紧接着他们又嘀嘀咕咕说了一阵金矿的事情，不再提杜横灿的事了，再加上他们交谈的时候会带上大量的方言，有的我们也听不懂，因此很多内容断断续续的，连贯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