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口老槐树下，一个醉醺醺的老人坐在藤椅上，看着一大波人涌进渠水。
他没有意外，甚至仰起身，主动开口：
“喂，喂。
你们是袁家的，还是乾水帮的？”
大帮主一步上前，客气道：
“老人家，我们是乾水帮的。”
醉老头长“哦”了一声，又躺了下去：
“沈砚川那小子托我给你们带一句话，他在后山山顶等你们。
不用去沈家小院了，那里什么都没有。”
大帮主眼神一凝，道：
“他知道我们要来？”
醉老头不悦道：
“可能吧，管我什么事呢？我的话已经带到，不要打扰我清梦了。”
说罢，他灌下一口酒，沉沉睡去。
二帮主微怒，捏拳想要教训一下这个不识好歹的醉老汉。
他本来就觉得渠水村狼狈为奸，这下知道渠水村长是最大的凶手后，更是对这个帮凶村没有一点好眼色。
大帮主却握住他的手，道：
“冤有头债有主。”
二帮主忍住怒气，不去看这老头，越过老槐树向村里更深处前进。
道路两旁，闻声出现的村民窃窃私语。
这渠水村，几十年都没这段时间这么热闹过。
大部队来到沈家小院。
二帮主还想进去搜刮一番，万一那沈砚川其实是在虚张声势呢。
大帮主一个眼神制止了他，带着弟子继续向后山路口走去。
他看着大哥的背影，顿时感觉大哥真的变了。
大哥真的不再是那个利欲熏心的乾水帮大帮主。
大哥又重新回到了几十年前，三人结伴游侠四方的领头大哥。
讲义气，嫉恶如仇。
隐约间，他似乎又看见了乾水帮初立之时，他们兄弟三人在酒楼里，就着咸菜喝酒，一起展望未来的场景。
两行热泪划过双颊。
他不知何时哭了。
二帮主擦了擦眼泪，大步追上大哥。
今天是个大喜的日子，他不能哭。
就在今天，要给三弟大仇得报，要给大哥重拾初心。
三弟会笑的。
……
后山山顶。
大帮主率领一行人，浩浩荡荡攀上顶峰，却见山路尽头，已经候着一个人。
袁家子弟。
他丝毫不意外乾水帮众人的到来，一个眼神扫过来，静静道：
“你们终于来了。”
大帮主沉声问道：
“沈砚川和沈重岳在哪？你也是来阻拦我们的？”
袁世宪哑然失笑：
“阻拦？不。我只是来看一场好戏的。
至于你要找的沈砚川，诺，他就在那里。”
他转头看向悬崖边上，一道身影坐在四座坟头前面，背对众人。
袁世宪不由自主地觉得好笑，大喊道：
“喂，沈砚川。
我怎么每次来，都看见你是这么一副模样。”
沈砚川没有回头，声音传到众人耳边：
“因为我背对众生，独断万古。”
袁世宪捧腹大笑：
“有意思，太有意思了。
若不是待会儿你就要被剁成臊子，我定要好好向你讨教一番。”
乾水帮旧人一字排开，以大帮主二帮主为首，站定。
听到背后风声，沈砚川缓缓起身，回头看向众人：
“乾水帮只剩这些人了？我还担心这山顶不够站呢。”
大帮主开口：
“往后再无乾水帮。现在你看到的，只是一群复仇义士。”
闻言，沈砚川哈哈大笑。
袁世宪说道：
“沈重岳呢？不要装神弄鬼了，都出来吧。”
沈砚川笑声渐歇，道：
“还要等会儿，不如我们聊聊天，等他出来？”
二帮主双目血红，怒喝：
“聊天？我现在只想取你狗命！”
沈砚川看向二帮主，认真打量片刻，道：
“中年人不要这么心急，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说罢，他转身，低头看向坟头，轻抚墓碑，道：
“这里有四块石碑、四座坟墓。
你猜，都是谁的？”
“我猜你——”
二帮主飞扑而上，一拳就要砸在沈砚川头上。
陡然，他的拳头被人抓住。
他愤而回头，竟发现是袁世宪拦下了他。
袁世宪嬉皮笑脸道：
“这小子说话有意思，先听故事。”
二帮主怒气难以抑制，为什么，明明大仇即将得报，这群人却对什么无聊小故事感兴趣起来了。
倏然间，他背后一寒，如有针刺。
那头，沈砚川见无人猜谜，自顾自地介绍起来：
“这第一块墓碑，是属于渠水村老村长的。
他操劳了一辈子，被袁家炼气送进了坟墓里；
这第二块墓碑，是属于高天行的。
他时来运转赚了五千枚灵石，却不想这成了他的灭顶之灾；
这第三块墓碑，是属于班闫坤的。
他和三帮主一起来渠水调查，却被三帮主一时之间起了疑心，杀人剖心；
这第四块墓碑，是属于三帮主的。
他找到了高天行遗产，却被我爹和则羽诛杀于此地……”
沈砚川悠悠看向众人，道：
“你们报的是第一块墓碑、还是第二块，亦或者是第三块、第四块的仇？”
大帮主说道：
“第四块墓碑。”
沈砚川抚掌道：
“不错，诚实的孩子。
那我奖励你，为这四块墓碑一起报仇。”
有弟子不明所以，嘀咕道：
“叽里咕噜说什么呢？我怎么什么都听不懂。”
大帮主却看着沈砚川的双眼，与之对视，说道：
“你是想说，冤冤相报何时了？”
沈砚川摇头。
大帮主思忖片刻，又道：
“你是想说，此恨绵绵无绝期？”
沈砚川还是摇头。
大帮主最后问道：
“你是想说，是我们对高天行不义在先？”
沈砚川依旧摇头。
他终于开口：
“我想说，看看你们背后呢？”
众人猛然一顿，回头看向背后。
却见二帮主早已回头，浑身颤抖，冷汗爆流。
而众人视线汇聚的中心，一道魁梧宽厚的身影负手而立。
下一刻，炼气威压君临山顶！
“轰！”
所有敌人跪伏在地，仿佛肩扛万斤巨力。
袁世宪咬紧牙关，从喉咙里挤出一句话：
“沈重钧……？
不，不对！
沈重岳！”
袁世宪身边，一道人影悄然出现。
袁涣林。
他抬手救下袁世宪，袖袍一扫，其身影消失不见。
袁涣林看向沈重岳，意味深长道：
“不是沈重钧，竟然是你。
还真是超出我的预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