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国能奋六世之余烈，扫荡六合，那是因为秦国是传承有序的家族。自打周代就给天子养马，一百余年的风霜雨雪里，从渭水之畔的马厩到关中平原的城邑，一点一滴的积累终让它跻身诸侯之列。
姜氏还需要时间，需要一代又一代人的努力。
姜毅忽然想到姜良杰失踪，姜芳又带着一个儿子回来。他目光扫视着长老会的人，心中有了一个猜想。
《姜氏道经》绝对瞒不过吴氏的眼睛，他们这些年一定发现，姜氏发展迅猛，修士实力比同阶优秀。
必定会窥伺姜氏的修行法门，所以姜才琦等人定计，姜芳与吴氏子结合诞下一子？
吴氏想通过吴浩铭探查姜氏的秘密，姜才琦等人则想通过这孩子吞吴？
不像是姜才琦的风格啊！姜毅忽然想到了失踪的姜良杰，他属于阴险狡诈之辈，喜欢卖破绽…
风险巨大，收益也巨丰！姜毅嘴角几不可察地勾了勾，眼里漫过一丝淡笑：不怕，真到了劣势那天，我自会出手。
这一世，他不必再站到前台冲锋陷阵。安心修行便是，凭着这身远超常人的资质，何愁不能一飞冲天？
感受着体内金色的苦海波涛汹涌，只需数年，在这小小的凤凰南道，怕不是要难逢敌手。
“让他测吧！这是他们家应得的！”人群里不知哪个姜氏族人先喊了一声，粗哑的嗓音像块石头砸进水里。
紧接着，数千人、上万人的附和声浪便涌了起来，震得祠堂前的梧桐树叶子都簌簌往下掉。
圜丘台上，长老会的几人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所有目光都齐刷刷落在了姜才琦身上——这位姜氏族长。
他眯着眼睛，深深地看了一眼吴浩铭，末了从鼻腔里挤出一声冷哼：“好！只有这一次！而且他不能离开姜氏，不能回归吴氏！”
“多谢小叔！”姜芳猛地松了口气，脸上瞬间绽开笑意，眼角的细纹里都盛着光。
那穿着锦衣的少年盘坐在蒲团上，小手轻轻按在膝盖上，安静地等待承接《道经》里流淌而来的玄妙。
姜才琦挥了挥手，大声喊道：“除了那几个孩子，大家都散了吧！”
姜氏族人便陆陆续续朝着广场外走，脚步声、说笑声混在一处，像潮水慢慢退去。
姜志杰几步走到儿子跟前，蒲扇似的大手在姜毅肩上拍了拍，力道不轻不重，脸上的褶子都笑开了：
“不愧是我儿子，好好修行！以后咱们家这支，能不能在族谱上浓墨重彩地写一笔，可就靠你了！”
姜毅没有接茬，而是看着陆陆续续离开的族人，此世过后，大抵是可以放手一搏了。
三十年便从寥寥数人发展到五六万族人，几百年后，怕是能有数百万人丁。这般规模，足够支撑起血脉的延绵了。
那么，接下来该做的，便是干掉栖霞派、五行宫、散修会，彻底握住赵国的命脉，甚至将周遭的国度也纳入掌控。
他忽然想起前世看过的话本，不知道能不能造出《哈利波特》里那种魔法物品，只要婴孩一出生，但凡有修行资质，名字便能自动显现在那物件上。
正想着，那边姜芳手捏法印，口中念起熟悉的词章。不多时，九龙离火镜便腾在半空，镜面上九条火龙虚影盘旋，一道道神光照得吴浩铭周身泛起淡淡的红光。
那少年身子几不可察地抖了一下，像被温水漫过，很快便入了定。作为命泉修士的孩子，他的资质本就不差，此刻神光萦绕间，那股灵秀之气比姜氏大多子弟都要显眼。
以姜毅如今的见识，一眼便瞧出这小子气象不凡，眉宇间藏着股沉静，便是入定时也坐得笔直，将来若能顺顺当当走下去，修成彼岸境怕也不是难事。
约莫一炷香的功夫，铜镜缓缓收了神光，像片落叶般稳稳落在木架上。
吴浩铭倏地睁开眼，黑亮的眸子里满是雀跃，脆生生喊：“娘，我得到传承了！”
姜芳摸了摸儿子的头，拉着他就要走。被姜飞拦了下来，其他几位长老脸色同样难看。
“小妹，说好的，他要留在村里！”姜飞的声音里带着压抑的火气道。
“二哥，我带他回家，又不能住在祠堂！”姜芳脸上还挂着笑，只是眼角的弧度淡了些，拉着儿子的手紧了紧。
姜才琦这才开口，语气倒缓和了些：“小芳，我已经让人安排好了住处，一会带着他去，现在还有事情要做。”
他招呼姜氏志字辈的修士，也就是姜志友、姜志伟、姜志风。
“我族今年选出五人能够修行，额……现如今又多了一个，那么需要有人带。你们三个谁来？”姜才琦问道。
姜志风迈步向前，心虚地说着：“启禀族长，我接了守边的任务，明日就出发了！”
“哦，好！你去吧，有事及时回报！”姜才琦看向其他两人，“那就你们两个带，一人三个，压力也不大！”
姜志友正眯着眼打量那几个孩子，还没来得及开口，姜志伟已抢步上前，笑嘻嘻地把三个自己熟络的侄子拉到身边。
这么一来，留给姜志友的便只剩三个“麻烦头子”：
从小到大调皮捣蛋的姜贤毅，见了人就往角落里钻的姜贤筠，还有这个外姓的吴浩铭。
姜志友嘴角抽了抽，刚想再说句什么，姜才琦已淡淡开口：“好，就这么定了。”
然后几位长老快速离开，就剩下两位业师、姜芳、几个小孩。
姜志友喊了一声：“姑姑！”然后对着几个小孩说道：“以后你们跟着我了，要勤加苦练，不可懈怠。明日早上到我家来找我！”
姜毅挥了挥手，转身就跑，就听到身后的姜志友喊着：“小毅，你让你老子，给我送坛酒！”
“知道了！”
出了广场，一溜烟就跑到了姜氏居民区，看到这辈子的爹娘站在那焦急地等着。
“儿子！快过来！”姜志杰扯着嗓子喊，声音里带着笑。
姜毅过来后，王灵芝摸了摸他的脑袋，就听到他爹说着：“业师选的谁啊？是不是志伟？志风？”
姜志杰说着跟他关系比较近的两个，结果听到一句：“爹，友叔让你给他送一坛子酒。”
“嘿！这王八羔子，竟然公然索贿，明天我就去会会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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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芳牵着儿子的手，沿着铺着灰石的街道慢慢走。
路两旁的梧桐树长得枝繁叶茂，巴掌大的叶子层层叠叠。风一吹，叶子便“沙沙”地响，像谁在低声絮语。
顺着路口望去，一片泛着淡淡金色光点的田地铺在眼前，那是姜氏的灵田。田里的三色稻长势正好，青、黄、紫三色的稻穗沉甸甸地垂着，即便已入冬季，依旧透着勃勃生机，这便是灵物的不凡之处。
走过灵田，一座灰瓦土墙的四合院出现在眼前。早已凝固的记忆，再次涌上心头。
姜芳拉着儿子走到四合院的墙下，伸手扭下一枚干枯的杏，眼里湿润了。
那时候大哥经常带着他们在杏树下修行，二哥的手舞足蹈，小叔的沉稳，杰哥的沉默寡言，阳哥、勇哥、彦哥的问东问西。
那时候他们真的很照顾自己，一切都有大哥顶着。可自从大哥去世后，一切都变了。
长老会七人，代表了六大支脉。他们几个团结一致，可下边的小辈们，却各有各的心思。
“吴氏……”姜芳看着兴奋的儿子，心里矛盾重重，“唉，走一步看一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