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抄起地上裂了三道细纹的雷令,拇指在最深的裂痕处狠狠一按,鲜血顺着木纹瞬间渗满令牌内腔——原本黯淡的雷纹突然亮起青白色微光,像有细小电流在木缝里游走,他沉喝:“结普庵诛邪阵!”另两位法师应声而动,三人足尖点地,鞋尖在地面踏出三个浅坑,迅速呈三角站位。
李法师持雷令居首,左手铜铃摇得比先前更急,铃舌撞击铃壁的“叮铃铃”声里,竟裹着细碎的雷鸣,每晃一下,铃口就喷出一缕白雾,落地时凝作半透明的雷纹符;持桃木剑者踏罡步斗,脚步踩着“前朱雀、后玄武”的方位,剑尖在地面划出符咒时。
剑身上的朱砂纹会随动作亮起,每一笔落下都溅起金粉,符咒连成光圈的瞬间,圈沿弹出十二道金线,分别缠上十二名道士的手腕,将他们的气息连作一体;端功德碗的法师仰头饮尽碗中余水,那水沾了碗沿刻的“敕水咒”,入口时泛着暖意,他猛地朝怨灵方向喷出,水柱在空中化作无数金芒,每道芒尖都顶着极小的“诛”字,像针般扎向怨灵。
黄泥军装的怨灵被金芒击中,身上黑气当即冒起白烟,它发出刺耳尖啸,啸声里竟能听见子弹上膛的声响,周身黑气淡了几分。
可它身后的怨灵却像疯魔般往前冲,有的伸手去抓道士手中的铙钹,指尖黑气触到铙钹时,竟被震得滋滋作响;有的则狠狠撞向三角阵,身躯撞上光圈的瞬间,金圈亮起刺眼光芒,将怨灵弹飞出去,撞在远处的树干上,化作一团黑烟。
最前头那怨灵突然扔掉步枪,从腰间摸出枚生锈的手雷——手雷外壳还沾着暗红血渍,它拇指勾掉引线,引线燃烧的“滋滋”声在夜里格外清晰,随即就往法坛扔去。
李法师眼疾手快,当即施展地司雷法,左手雷令往掌心一按,右手结“雷局印”,掌心瞬间腾起蓝白色电光,他一掌挥出,电光化作半尺宽的雷弧,“嘭”的一声撞上手雷,手雷在空中炸开,却没溅起半点火光,只散作一团黑雾,被雷弧劈得烟消云散。
他旋即从腰间抽出桃木剑,剑身在月光下泛着冷光,剑刃上刻的“斩邪”二字随他手腕翻动亮起红光,一道道气势磅礴的剑气从剑刃迸发,剑气过处,空气都泛起波纹,直劈日军怨灵,被剑气扫中的怨灵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瞬间化为飞灰,落在地上时,竟还能看见飞灰里掺着细小的弹壳碎片。
五名日军怨灵长官见状大怒,它们周身黑气骤然暴涨,腰间指挥刀自动出鞘,刀身还沾着干涸的血痂,拔出时发出刺耳的金属摩擦声。
“八嘎!”它们嘶吼着,声音里裹着炮火轰鸣的回响,同时奋力劈出五道杀气——杀气呈灰黑色,形状竟像缩小的炮弹,带着呼啸声直袭法坛。
李法师脸色骤变,雷令在掌心攥得发白:“快闪开!”
众人纷纷向法坛两侧跳开,刚落地,就听“轰隆”一声巨响,五道杀气同时撞在法坛中央,木制的法坛当即被劈成两半,坛上的香炉、符纸、烛台散落一地,蜡烛落地时,火苗被杀气卷过,瞬间就灭了。
这五位日军怨灵长官的指挥刀,生前染过无数人命,刀身上的煞气重得能压垮普通道士的法器,刀身靠近时,连空气都像凝住了般沉重。
三位法师虽道行不浅,掌心雷、桃木剑轮番施展,可面对这般穷凶极恶的怨灵,额角已渗出冷汗,李法师的雷令上,青白色微光都黯淡了几分。
张易道行大不如从前,瘸了腿,瞎了眼。
可事到如今,他已没有不出手的道理——他疾步挪到破旧皮箱旁,蹲下身,从箱子里取出一柄古铜色法剑,剑身上刻着繁复的云纹,剑柄处还缠着磨损的红绳。
他左手按在剑刃上,嘴里念念有词,声音虽轻,却字字清晰,手结剑指在剑身上迅速敕下一道符,符印落在剑上时,法剑突然颤了颤,发出细微的剑鸣,剑刃上的云纹亮起淡淡的金光。
张易右手握剑,左手食指在剑脊上快速划过,指尖残留的符力与剑身云纹相融,那缕金光当即顺着纹路蔓延,将整柄法剑裹成了青金色。
他虽瘸着腿,却借着左腿发力,猛地转身,剑刃划破空气时带起一阵煞风,竟卷着周围草叶往剑身聚来——这是茅山术里的“引灵术”。
张易主业精研堪舆,却专修道门南茅罗浮山一脉的分支法术;因悟性卓绝,元皇、梅山、闾山、普庵等民间法脉亦有涉猎,虽然瘸腿,身手没有那么矫健,吴先生教的东西可都没有忘。
寻常道士需借符咒引动天地灵气,他却凭一柄师传法剑直勾草木精气——此剑传自明末某位师公,历经数代师公法力加持,早已非同凡品。
“敕!”张易低喝落音,剑指怨灵长官中最靠前的那道黑影。青金色剑刃骤然震颤,无数草叶瞬间凝作细剑,自剑身迸发而出,直取怨灵咽喉。
怨灵仓促举指挥刀去挡,刀刃与草叶剑相撞的刹那,竟爆发出金属交击的脆响。更奇的是,刀身缠绕的煞气被草叶剑死死裹住,当即滋滋冒起黑烟,像是被烈火灼烧般消融。
吃痛的怨灵嘶吼着挥刀劈向张易,腥风裹挟着煞气扑面而来。张易左腿急弯,借势向旁滚向法坛,避开刀风的同时,剑刃在地面划出一道银弧,剑尖精准挑起三枚滚落的镇坛钱。
他顺势抓过铜钱,指尖一弹便向日军怨灵掷去。谁知那怨灵长官反应极快,挥刀劈出一道刚猛煞气,“铛”的一声便将镇坛钱尽数打飞,铜屑伴着煞气四散飞溅。
如今张易的道行,早已不是这些日军怨灵的对手。日军怨灵长官见众人抵挡不住,竟生出歹念,要抽走张易和三位法师的魂魄,用以增长自身道行。
三位普庵派法师皆已带伤,其中李法师伤势最重:脸色青黑如染墨,嘴角不断渗出血丝,法袍下摆被鲜血浸透,连头顶的法冠也滚落在地,狼狈不堪。
其余十二名道士本就道行浅薄,根本不是怨灵对手,此刻早已吓得魂飞魄散,跑得无影无踪。
生死关头,李法师心一横,竟要跨教派动用元皇派的五猖兵马——要知道,普庵派弟子调用他派兵马,稍有差池便会遭到强力反噬,后果不堪设想:轻则折损阳寿,重则被五猖兵马反噬,连魂魄都要被吞噬殆尽。
李法师咬破舌尖,含住一口精血猛地喷在掌心黄符上,符纸瞬间燃起青紫色火焰。
他不顾嘴角溢血,双手结出元皇派特有的兵马印,嘶哑着念动跨派请神咒:“五猖兵马听吾令,速从坛前显威灵!”
咒语刚落,四周阴风骤起,地面裂开数道黑缝,五道模糊的黑影裹着腥气从缝中窜出,正是五猖兵马。
可没等李法师下令,最左侧那道黑影突然转头,一双血红眼珠直勾勾盯着他,喉咙里发出“咕噜”的吞咽声——显然是察觉到他并非本派传人,竟生出了反噬之心。
此时那日军怨灵长官已挥刀劈到张易身后,刀身煞气暴涨,将张易周身草木精气都压得凝滞。李法师心下一横,左手猛地按在自己天灵盖上,硬生生逼出一缕本命精魂附在符上:“再敢违令,吾便引动精魂自爆,与尔等同归于尽!”
五猖兵马被这股狠劲震慑,终于转头扑向怨灵。为首那黑影一把扣住怨灵手腕,指甲直接掐进怨灵虚化的皮肉里,其余四猖则围上来,利爪撕扯着怨灵身上的煞气,黑气顿时如破布般四散开来。
张易趁机转身,法剑直刺怨灵心口,青金色剑气顺着剑尖涌入,怨灵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啸,身体竟开始寸寸崩解。
可李法师此刻已撑不住,掌心符纸的火焰渐渐微弱,脸色比纸还白,身子一软便要栽倒。张易眼疾手快扶住他,刚触到他手臂,便觉一股寒气顺着指尖往自己经脉里钻——五猖兵马的反噬虽被压制,却已悄悄侵入了李法师的魂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