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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他姓吴,济州石遏村人,村中都唤他做吴大,因村里鱼肉鲜美嫩滑,又较常鱼肥大。闻名州县,故随着亲戚贩鱼,前日济州城内有一富户宴请宾客,托他们送来十数尾金色鲤鱼。

路过这黑店,因天气炎热加之傍晚,就想住上一晚再走。没成想眯了一会起来,同行人早被迷晕撂倒在旁。自己只学了点三脚猫功夫,敌他不过,被绑在这凳上。

眼睁睁看着同村人被大卸八块,如同猪羊般,小块充作包子馅,大块卖做黄牛肉。

酒过三巡,众人杯箸交错间便劝说吴大,伤势严重非一日可愈,况如今财货已失,不若随他们去曹正庄子养上两天,再行回村。

吴大却是推辞,言说生意未成要去城中通报告饶,再回村遣人送去,身体还在其次,莫要坏了招牌。这时节过活不易,税收连年加派,就指着贩鱼养一家老小。

张教头平素里时常接济邻里,养得一副好心肠,这会见吴大伤势可怖,却仍念着贩鱼,心中不忍,便掏出一两银子拍到桌上。

“你身上这伤,不养三两天,必要落下病根,以后下水翻山却是难了。”

“不若这样,我等正要去济州城外寻一朋友,他有一个庄子,你随我们去那养上两天再做打算。”

“这一两银子你且拿着,到了济州与那富户谈补偿,应当仍有剩余,就权当买药钱,回去将补身子。”

吴大听后大感惊诧,赶忙拜倒,作势便磕。

“小人是个甚么人物,怎敢劳烦老大人如此抬爱。救俺拖得性命已是大恩,这钱怎敢再要!”

一旁鲁智深却是看不过眼,眉头大皱,‘啪嚓’一声酒碗一摔,蒲扇大手提溜起吴大,不由分说就将银子强塞到怀里。

“莫要婆婆妈妈说些甚么,固辞不敢受的混账话,这伤出去,莫说山林野兽,就是个屁大小子都能结果了你。”

“你好生与我们养伤,待得将好自会送你回村。再来推辞,我这眼睛认得,拳头却认不得你。”

吴大还想挣扎,刚想再说些场面话,嘴上才吐来一个字,就见鲁智深瞪了过来。只得悻悻揣了银子,斟满酒,对着张教头敬了过去。

鲁智深这才展开眉头,大笑着拍了拍吴大肩膀,直拍得他一个踉跄,晃了晃才站稳。

“这才对嘛,大丈夫做什么女儿姿态,叫人厌烦。”

此事一罢,众人商议好明日行程,就准备歇息。

林冲突然想到不知绑的结不结实,晚上过夜须得分出两人看守孙二娘,就招呼人往后厨去。

刚开了锁,就一股恶风袭来,紧接着屋中刀光一闪,房门登时断成两截。

原是后厨那人皮正是一处机关,后面藏着一个暗室,张青夫妇二人,平日里将自家四个火工藏在内里。

店中只留自己与小二后厨一人,待得遇那敌不过的好手,就且战且退,到了后厨招呼火工一同围杀。

今日没料到遇见林冲这一伙人,被擒拿太快,来不及招呼来人助战。

没成想正好被锁到后厨,时也命也。张青躲过搜查就折返而回,招呼火工救了孙二娘,思来想去,自己等人战力实在不及,便在房梁上设了个机关,以期能伤人性命。

林冲推门见恶风袭来,急忙回退,堪堪躲过刀身,再去看时,屋角歪斜人皮,房梁高悬人腿下面一个人影,不是张青是谁,正猫着要准备袭击。

“好!先前走了你我还扼腕叹息,不料你竟自入门来!”

林冲一把扯下斧来,欺身贴近,一刀就冲着张青腰腹要害而去。张青急忙闪躲,向侧边翻身而走,旁边两个火工正等在门后,见林冲进门,只一闪身,便舞着剔骨刀袭来,直奔后心。

林冲听得身后响动,身体先意识做出反应,顺势扑倒在地侧里追着张青一滚,便躲开刀来。而后手起刀落,手中大刀轮转而起,一刀剁在张青脖颈,登时断了气,没了声响。

一切发生太快,人皮后藏着的孙二娘还未及跃出,张青就已毙命。

鲁智深等人听得动静,齐齐拔刀舞枪来助。那几个火工如何抵挡得住,顷刻间破开肠子,肾脏淌了一地不动了。

林冲杀完张青,见孙二娘跃出,便再提刀上前,不出三个回合,便杀鸡宰牛般斩了。

如今众人回身吃酒耍乐,没了后顾之忧,直吃到夜半方才睡下,匆匆安排守夜顺序,便各自寻处屋子睡了。

......

第二日,天刚蒙蒙亮。

林冲等人便起身收拾好行李,喂了马匹,烧了店,趁着天凉,往南继续赶路。

行了约二十余里,路旁乡野田地阡陌纵横,黄发垂髫亦是多了起来。

再走了半个时辰,就到一处酒家。那边远远的一个妇人瞧见来人,就进屋招呼,喊来一粗壮大汉仔细辨认。

那汉眯眼认了一会,就嘱咐了妇人几句,高挥着手,跑了出来,嘴上高呼,只是隔得远了,听不真切。

待得走的近了,就听那汉喊着“师父”,正是操刀鬼曹正。

说起曹正,本也是开封人氏,祖代屠户出身。杀得好牲口,挑筋剐骨,分剁肥瘦不在话下,因此被人唤做操刀鬼曹正。

前些年随一财主,添五千贯钱来此山东行商,不想折本,回乡不得,只得在此入赘,刚才那妇人便是他浑家。

至此三五年光景,倒是享得轻福。说是入赘,实则靠他一身本领震慑宵小,护这一家酒庄生意,故夫妻二人恩爱,家里和睦,加之女方父母前年病逝,又得了一家之主之实,好不自在。

林冲师徒阔别已久,再相见自是相拥无言,热泪盈眶。

哽咽片刻,曹正依次拜见了张教头与张贞芸二人,口呼师公、师娘。

因除却鲁智深、吴大,众人都是老相识,不是打小玩伴就是师徒传承,林冲整理好心情,带他拜见了鲁智深,称作师叔,又介绍了吴大。

众人随即谈起往日东京旧事,皆是慨叹世事,言曹正好运。

曹正引着众人来到庄子正厅,等介绍了自家亲戚,便都落座。

自是不消说一阵觥筹交错,叹白云苍狗,畅胸中豪情。

张贞芸不胜酒力,随曹正浑家去屋中闲话闺中趣事,曹正娘舅等人也吃了一会,便去照看生意,留得其余人等吃酒闲聊。

言语间问道林冲近况,左右细细与他说了,直恨得曹正须发皆张,拍桌道。

“那东京帮闲的圆社高二,今日发了迹竟要做这等禽兽之事!”

“幸好师娘无碍,当初真该直接废了他,不至于有今日之事。”

又问林冲后续打算,先在庄上住着藏身也好。

林冲本想叫曹正一同上山落草,只要开口,曹正必搭上一身家当同他闯荡,这十几年的授业之恩,情同父子,当是不遗余力的支持。

不过现今见他过得如此快活,这一句随我夺了梁山,怎么也说不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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