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聊玩笑过后，祖父两人同时沉默了下来，气氛一时凝重了些许。
过了好一会儿，陆永烨轻笑了一声：“未战先怯最是忌讳，你还有玩笑心思，老夫也能稍微放心了。”
“言归正传吧，王怀远那老小子半夜登门寻你，到底所为何事？世间芸芸众生，往来不过利益二字，他好歹也曾是筑基修士，如有难处苦处，你也解决不了，到头来兜兜转转还是要求到老夫头上。”
“只是你还年轻，似他那般的散修，莫看平时和和气气的模样，实则大多心机深沉，心狠手辣，断不可不防。”
在陆永烨这种出身于老牌修行世家的筑基修士眼中，身为散修的王怀远不管平日是如何模样，天生定是性情卑贱，阴险狡诈。
与之相处，无事也要防着三分。
对方一旦有任何异动，当毫不犹疑地斩杀除根，免得麻烦。
这种世家对散修赤裸裸的鄙视，并非是什么个人喜恶与成见，而是这种大家族修士天生从骨子里带出来的。
除非把刀架在世家修士脖子上，将其挫骨扬灰，不然难以改变这一现状。
陆云风从祖父言语之中，听出了关切之意，轻叹了一声，传音：“乾元。”
“原来如此。”陆永烨神色淡然，抚须问道：“那他所求何事，为了他那曾孙女？”
陆云风轻点了下头。
在这一亩三分地界所发生的事情，可瞒不过他这位祖父。
有些事情，他人掐指一算，略微推测便能猜得出大概。
这其实也能归于修真百艺中的‘占卜’一道里面，通过有限的信息，去推演未来的事态演化。
此道有窥天机、夺造化之妙用，但易学难精，世间恐难有修士，胆敢言说自己算无遗漏。
“此事你不必操心，老夫来安排便是。等到了云梦雷泽，你那青梅竹马自然会出现在前面。”陆永烨缓声说道。
“祖父若有难处，不必强求。”陆云风并不想祖父低声下气地去求人。
闻言，陆永烨摆了下手：“痴儿，此事并不难办，想我们延武房一脉这些年为了宗门出了多少力，这点面子还是有的。”
言止于此，后面有些话他并不想说的太明白。
他们阳朔陆家云苍十二房，有的疏远宗门，有的亲近宗门，有的保持中立，而在外还有药王八房，海外一房。
这本就是大家族再正常不过的安排，不管哪一房遭了难，也能保证还有家族血脉与传承流传下去。
只是如今他们延武房势微，人一旦没了，什么香火情分也就没了，不用白不用。
而在游说宗门的时候，他也会去会一会那王怀远，不用明着说什么，只需要露个面，对方自然明白。
只要今后他孙儿在前线阵亡，不管是什么原因，也不用去说什么对错，他这个做祖父的定会让王家老幼一并陪葬。
区区一个散修竟也敢把主意打到他们陆家身上，寻求庇护，那自然也得付出相应的代价。
对于能活到这般年岁的散修，都是聪明人。
在做事之前，对方想必早已把后果都想得清楚明白了。
“那就有劳祖父了。”陆云风轻点了下头。
“孙儿，你若只是想纳她为妾，老夫不反对，可王怀远那老匹夫若是想让你娶他曾孙女为妻，门不当户不对的，老夫决然不允此事，没得商量。”陆永烨把话说在了前头。
“孙儿在祖父眼中，难不成是如此急色享乐之辈？”陆云风颇为无奈。
这话不说倒是不打紧，可一说出后，陆永烨顿时吹胡子瞪眼，食指指着对方，一副恨其不争的模样：
“你都这般年岁了，还不知世事不明所以，老夫倒是想你能多考虑些，先成家才能立业，好延续家族香火。”
“老夫已在族里为你挑选了数十个如花似玉的美人，现在就在路上。如今你即将出征，趁着这几日多留些血脉。”
陆云风并不愿在这关头上，浪费精力，但也不想直接否了祖父的好意。
于是他将话锋一转，眉头微皱：“族里？同姓婚娶可是宗门忌讳，明文严令禁止的事情。祖父，在这关头上，你我就别触了某些大人物的霉头了。”
对于同姓不婚之事，宗门在明面上是出于好意。
毕竟血缘越是相近之人，一旦结合所孕育的后代，多有残缺，如遭天谴。
不过此举更重要的是，为了从内部打破各个家族，避免宗门里的资源全都集中在区区的几家几姓。
一旦宗门长时间没有从外吸收新鲜血液，没有让治下的散修看得到希望，彼此之间矛盾冲突加剧，就不可避免地开始走向衰败。
“改个姓就是了，况且老夫所选的都是出了五服的，哪还有什么忌讳？”陆永烨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样。
若是当真事事遵循宗门规矩，不知变通，他们陆家早就散了，哪还能延续到今日？
宗门那些规矩，那些繁文缛节，全都汇整成书，五辆马车也装不下。
但这些都是狗屁，说到底只有‘成王败寇’四个字。
他日，如若他陆家有人成就元婴真君之位，执掌宗门称霸赵国，那不必有大儒为之辩经，而是为他陆家辩经的才是大儒。
见祖父软硬不吃，陆云风轻叹：“孙儿修为尚浅，若保有元阳之身，对将来更为有利。”
陆永烨却是嗤笑了一声，“阴阳和合交融，本就是天地伦常。如若保持童子之身，便能修得纯阳体，那人人都能得道成仙了。”
“你以为的元阳元阴之说，只不过宗门还有我们世家故意传出去的消息罢了，只为了能让那些散修能约束好自己，免得生得太多，诞生出太多有灵根的后代，挤占了这一方天地。”
“所谓纯阳之体，需从五方面入手：一者神，二者气，三者精，四者食，五者行。这也是长生大道精要所在。”
闻言，陆云风站起身来，躬身道：“还望祖父指点。”
这一拜既是祖孙之礼，也是修士后辈向前辈问道应有的礼节。
正所谓一言半句便通玄，何必丹经千万篇。
可这一言半句却没那么好得，起码绝大部分的散修，还有无心修行的宗门家族弟子，没有这资格。
陆永烨抬手示意了下：“坐下吧，你我祖孙之间不必如此见外，该教你的，老夫自然都会教。”
“不过老夫天资不够，悟性有限，修为也就那样子不上不下，很多都是听来看来的，自己不甚了解，知其然不知所以然。我且说，你且听，全靠你自己领悟，免得我误了你。”
“祖父请说。”陆云风正襟危坐，一副竖耳聆听模样。
陆永烨轻点了下头，娓娓道来：“神者阳中之阳，气者吐故纳新，精者人身之本，慎食慎行，顺心随意。“
言罢，他就不再多言。
“没了？”陆云风面露疑色。
“你以为老夫会说上一大箩筐？毕竟老夫自己也是一知半解，不然哪还会止步于筑基？”陆永烨轻笑了一声。
……
……
PS：后面会稍微加快些节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