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
“够不够给你们面子？”
淡淡话语，在离口瞬间化作鬼哭神嚎之音，冲荡四激，响彻翠云峰，骇的群山悚然，群雄色变。
宣战？
如此关头，威海王竟是要与整个武林为敌？
老实说，已有人后悔说了先前的那些话，北关渊军便已让所有人焦头烂额，惶恐不安，现在，再多一个号令黑白两道的威海王，后果可想而知。
输赢姑且不论，元气大伤是肯定的，他们其实更害怕的是把钱钧逼急了，与渊军联手，到时候，就算欧阳峰生出三头六臂来，只怕也是败多胜少。
“中原浩劫未毕，你莫非要与渊军为伍？”已有人怒喝急声道。
钱钧环臂而立，望着所有人难看的脸色，已知他们想着什么，不由得幽幽叹道：“唉，之前那些义士怕是死的不值啊，你们这些人，一会东奔西走拉拢这个，一会同盟那个，走来走去，心眼手段耍个不停，可惜到头来还得依附神剑山庄的势来撑门面，而且做事之前却总要找些由头，耍些手段，当真好不利索，不过，别费心机了，渊军我要平，江湖我也要！”
“至于联手？就凭你们也配让我找人联手？真以为这姓欧阳的小子有个“剑神”的名头，他就是神了？既然是神剑山庄起的头，自然也不能例外，知道你欧阳家想着什么，反正我这次来，就是给欧阳峰下战书的，也别遮遮掩掩了，咱们赢的称霸江湖，输的，万劫不复！”
“啪啪啪！”
却听鼓掌声起。
那肖光寒眼露赞赏，目中精光闪烁。
“说的好，适才轻视之言，还请恕罪，我改变了看法，你威海王，确有资格与我一较高低，这些蝼蚁总喜欢以什么大义道理来压人，却不知，强者本身就是道理，哪管他们说些什么，成王败寇，才是唯一真理！”
“这场中原浩劫，渊军虽是祸首，但你也是罪魁——”
说这话的，是一个江湖人。
可惜，他话语未完，声音忽止。
但见天光闪过，一缕晶莹笔直的细丝正自从空中斜坠而下，没入此人眉心，那居然是一道离体罡气。
罡气一触极收，那人仰面而倒，就见眉心渗出一滴血珠，已死在当场。
“大胆！”
“纳命来！”
……
乍起的惊变令众人哗然一片，立见这华山掌门率众而出，提剑便欲来战。
钱钧猛一瞪眼凝目，顷刻浑身煞气狂飙，满目骇人杀意，只被这目光一扫，众人瞬间遍体生寒，只似三伏天被当头淋了一盆冷水，不禁打了个寒颤，一个个战心顿失，心神已为其所摄，踌躇不前。
“尊驾在我翠云峰上滥杀无辜，可曾将我神剑山庄放在眼里？”
欧阳汪洋开口叱道。
钱钧索性彻底没了收敛，眼神一睨。
“凭你也配和我说这话？”
欧阳汪洋的脸色登时就跟被染缸浸过一样，青白交替，难看铁青。
“放肆，辱庄主，就等于辱我欧阳氏一族，既然是耻辱就该用血来洗，持剑，布阵！”
“你们还是留着自己辱吧！”钱钧望着神剑山庄里鱼贯而出的欧阳氏一族的子弟，淡淡道：“名声是好东西，可你欧阳氏一族想要踩着本王重回昔年天下第一的威名，怕是找错人了，想死还不容易！”
他忽然看向那背着欧阳家神剑的欧阳峰。
“小子，可敢一战？”
欧阳峰一直未曾开口，此刻眼中精光一闪。
“二少爷，还请为了武林同道接下此战，吾等五派誓与你同战此獠，共抗渊军，来日，必拥你神剑山庄为天下第一世家！”
眼见钱钧其势霸道莫匹，无人抗衡，几派已是以欧阳峰马首是瞻。
那欧阳王孙听到几派掌门的许诺，瞬间心动。
想他欧阳氏一族韬光养晦这么多年，为的不就是重现昔年先祖荣光么，而今大好时机就在眼前，焉能错过。
“峰儿，此战关乎武林各派的存亡，为了秉持正道，且不可退缩！”
欧阳峰本就没想过拒绝。他扫视着肖光寒与钱钧开口道：“何时？”
钱钧稍一沉吟，道：“就在七天后！”
他复又问。
“何地？”
这话却无人回答，钱钧沉思，肖光寒缄默不言。
如今江湖南北各势割据，又有渊军进犯，无论选在哪，只怕都不会让人放心，何况此等关乎生死存亡之战，片刻的闪失，就足以改变很多东西。
这时候，钱钧忽然道：“既然如此，不如选在江湖以外，就峡关吧！”
自葬龙谷大败后，齐元国与宁国等联军就退守百里之外，那峡谷已是处于渊军控制范围。
“好，那就依你所言！”
肖光寒沉声道。
这时候，钱钧忽的讥诮一笑，山下却见众多身影汇聚，非是旁人，而是那余下几大世家的人，这些人此刻算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现在多半是听到消息，前来支援。
眼见如此。
那肖光寒也是面露不屑。
他径直转身，大步朝山下奔去，身旁三大护法紧随。
“不自量力！”
却见其所过之处，惊呼惨叫一地，只见刀光一过，一具具一刀中分的尸体哗啦倒地。
钱钧却懒得在这逗留，望着自下扑来的几人，他没动刀，没动剑，而是抬指，指风登时破空激射而出，锐急如剑，连连隔空虚点数下。
“噗噗噗！”立见数蓬血花绽放。
几具咽喉、眉心破开的尸体，已扑通倒地。
钱钧如苍鹰盘旋一过，俯身双手一抓，将那两个手下带起，三人瞬间没入远方，如凌空虚渡，悬丝而去。
……
数个时辰之后。
神剑山庄只剩下欧阳家之人，以及那肖光寒了。
他此番前来神剑山庄，正是为了其父与欧阳庄主之约，去那洗剑池取一把凶剑。
见肖光寒执意要取那把凶剑，欧阳汪洋劝道：“我神剑山庄最擅锻造兵刃、所收神剑不在少数，贤侄又何必一心求取那把凶兵呢?须知凶兵妨主啊!”
肖寒光道：“剑为君子器，剑之正邪，端看持剑者剑心如何，凶兵之论，不过讹言。”
似是因为之前之事，欧阳庄主问道：
“那贤侄之心，正耶邪耶?”
肖寒光道：“寒光之心如何，自有剑上分明。”
“罢了，贤侄之心既坚，老夫也不再推塘，随老夫来吧。”欧阳汪洋轻叹一声，不再多言。
众人随欧阳庄主前去。
而那欧阳峰则是沉默不语，作为神剑山庄之人，他自然清楚这把剑的来历。
神剑山庄九代之前，曾倾举庄之力铸出一柄罕世神剑，谓之——斩鲸。然此剑铸造之时，声势过于浩大，以至引来众多魔人宵小觊觎。
这些魔人宵小合谋之下，决定于斩鲸出世之时，一同来犯神剑山庄，夺取斩鲸。神剑山庄本就以铸造之术闻名于世，彼时既铸神兵，想必不会对此全无防范。
神剑山庄先人确是早有提防，更发信正道诸派邀来不少好手助阵，可百密终有一疏，那些魔人宵小多怀邪功异术，竟在乱战之中，让其中几人闯入了铸剑之所。
但当时那位魔人并未能将斩鲸带走，因为莫说神剑山庄，就是那些魔人宵小也不会容他独自带走斩鲸。
那名魔人夺剑之后本欲抽身而退，可却被同行之人认定他是要独吞斩鲸，以至他们当场反目，更不惜大打出手。
当年之事乃是起于人心之恶，斩鲸凶兵之名又是因为其他原因。
斩鲸出世之日，尚未正式开锋，便已饱饮人血。许是因此变故，致使斩鲸剑中蕴生凶恶煞气，自此之后，此剑每每发出骇人剑鸣，且每一位持有斩鲸之人，皆会心性大乱，不得善终为防此剑继续为害，庄中先人遂将斩鲸封于洗剑池下，试图以洗剑池之水洗涤斩鲸剑中煞气。
可往后岁月，斩鲸常在洗剑池中发出剑鸣之声，乍听之下有如异兽嘶吼……洗剑池中藏有妖魔的传闻，亦是因此而来。
数年前肖寒光出关之际，曾访神剑山庄，因耳闻剑鸣之声，遂在洗剑池见得斩鲸。
斩鲸剑鸣，只因未遇其主，可惜当日肖光寒于剑道修为上又入瓶颈，自认尚不足为斩鲸之主。
故与欧阳庄主定下约定，待肖光寒下次出关之时，若尚无人取走斩鲸，便请取此剑。
不过片刻之后，众人已然来到洗剑池之前。
肖光寒道：
“呵呵，神剑未及现世便长眠洗剑池中，于神剑山庄亦是憾事今日便由寒光入洗剑池中，取出斩鲸。”
“若贤侄当真能为斩鲸之主，一约既立，老夫自无反悔之理。想来斩鲸蒙尘百载，为的就是今朝随明主现世了。”
“父亲，斩鲸剑封于洗剑池下，又该如何将它取出?”
听得一声清脆女生，说话之人赫然是欧阳庄主之女，欧阳雪。
此女清丽淡雅，却隐隐有凛然剑意露出，显然也是个修持剑道之人。
“山庄先人将斩鲸封于池下，乃为抑制斩鲸凶性，而非为了将它永久掩藏，否则掷于东海之滨、弃于万丈之涯，岂非更为省心?”
“斩鲸现被巨索封于剑池之下，那巨索由寒铁所铸纵是沉于水中，亦可经年无损，更且坚硬无比，刀剑难伤。”
“需开启数道机关，方可除去铁索禁锢，将斩鲸取出。”
欧阳庄主将其中缘由说出。
“未知寒铁巨索与凶剑斩鲸何者更为坚固？”
肖光寒突然上前，问道。
“这……贤侄此问，未可知也。”
又听那肖光寒道：
“剑者，无拘于形制，傲游于天地，岂受枷锁之缚?庄主肯割爱于我，寒光已是感激不尽，取剑之事便不劳庄主费心了。”
说罢，他已然飞身跃入洗剑池当中，双脚垫在一把剑柄之上。
说是垫着，实则也隔着段距离，正是用浑厚罡气施展着御空的本事。
遂听。
“斩鲸，尔百载光阴未逢明主，以至蒙尘受缚于此剑池之下。”
铮！
洗剑池忽而震动，池水都因那声剑鸣而腾起。
“这是……斩鲸剑鸣!”
“难道肖少宗主要用自身剑意连结斩鲸剑气，让斩鲸自行斩断寒铁巨索？”
有人惊呼道。
“若做不到，那斩鲸也不过是一把被磨平锐气的凡铁罢了，又怎堪为肖寒光之剑？”肖光寒淡淡说道。
就见其剑意自身上腾其，与脚下那把凶剑共鸣。
铮！
剑鸣声再起，那把剑竟是在无主掌控的情况下，自行斩断了一人合抱的粗大寒铁链！
轰！一道
刺眼寒光冲出，在空中飞舞几圈后，落入肖光寒手中。
凶剑斩鲸，剑长三尺，以北海玄冰所铸，通体晶莹。
剑中蕴生血线一道，艳若丹砂，见而心惊。
欧阳庄主拍手道：“看来斩鲸当真以贤侄为主了，此既是贤侄的机缘，亦是斩鲸的机缘啊。”
“今日既该恭喜肖兄取出斩鲸，亦该恭喜斩鲸得入肖兄之手。”
那欧阳峰亦是出口祝贺道。
“七日之后峡关之约，寒光亦会前去。”
……
这一日，风雪满天。
钱钧披着雪白披风，发丝染雪，立在檐下，拢着双手，静静看着天地间的大学，到底是北方。
鹅毛大雪啊。
几大统领，俱是并立钱钧左右。
“王爷果真是真龙在世！”
神算子似有感怅。
“咳咳咳……”
他说完，一张脸忽的涌起一股异样的潮红，如饮烈酒，由嫣红变得发暗发黑，继而剧烈的咳嗽起了，咳得断了肠，伤了心，双眼血丝满布，眼眶青乌，就好像胸腹被人捅了十几个窟窿，漏风漏气，然后又剧烈的喘息着，弓着腰，站都站不住。
他的病害可真重，身旁的人忙拂着他。
这时，一只大手退出了袖，轻轻按在了他的背上，渡过去一缕精纯内力，才令他平复了呛咳。
就在前几日，天下震动，江湖沸腾，威海王与神剑山庄二少爷连同天剑少宗主肖光寒，竟是约战于峡关，一战定这江湖沉浮。
众人神情凝重，王爷越发恐怖了，即使对方没有什么杀意，但只要呆在其身边，就会感到莫名的压力，像是天生的对其有种畏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