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明非还浸在天马行空的幻想里——比如要是数学题能像汉堡包一样,咬一口就知道答案,那该多好。
粉笔灰落在他的试卷边缘,像没化完的雪。
他浑然不觉,班主任已然如幽灵般站定在面前。
她像尊沉默的雕像,西装肩线沾着的粉笔灰都没动。
目光却像X光,要穿透他的校服,直抵灵魂里那片乱糟糟的废墟。
时间突然凝固。
每一秒都被拉得像没削尖的铅笔,又细又长。
考场里的翻卷声、笔尖摩擦声,全在这一瞬间沉下去。
只剩下班主任的注视,落在后颈,像冰锥慢慢往里钻,凉得人发麻。
终于,班主任轻轻叹了口气。
那声叹息裹着失望与无奈,像冬日的寒风钻领口,直直灌进路明非心里。
“朽木不可雕也。”她在心底念。
眼神里的嫌弃更浓了——路明非觉得自己像她这辈子见过最糟的垃圾,连分类都不知道该归哪一类。
随后她猛地转身,动作带着决绝。
高跟鞋敲在地板上,“嗒、嗒、嗒”,每一声都像在数落:你看,又是你拖了全班的后腿。
路明非像被一盆冷水从头浇到脚,瞬间清醒。
他下意识低头,恨不得把脑袋埋进试卷里——就像鸵鸟扎进沙堆,以为看不见,别人就也看不见。
后颈还烧着班主任的目光,他觉得自己像个被押上审判台的罪人,罪名叫“学渣的自我放弃”。
路明非定了定神,想把思绪拽回数学试卷。
他盯着那些题目,眼神里全是挣扎——像要把纸盯穿,好从背面抠出答案。
可那些数字和符号,明明每个都认识,凑在一起就成了张牙舞爪的小恶魔,围着他转圈:“你不行,你就是不行。”
他突然想起个事儿:人为什么要考试?就像冰箱为什么要装灯,明明关上门就看不见,却偏要让你知道里面有多空。
挣扎了半天,路明非得出个沮丧的结论:他能看懂题目要求,就像能听懂外语却不会说的人。
可让他写答案?比让他徒手摘星星还难。
这种感觉就像手里攥着万能钥匙,却找不到锁孔——钥匙再万能,没处插,也只是块废铁。
刚才因为能力觉醒燃起的那点斗志,像风中残烛。
现实的风一吹,就摇摇晃晃,最后灭得连火星都没了。
路明非不甘心。
他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再试一次——这所谓的“透视眼”,总不能是个摆设吧?
感知里,双眼像台精密的分析仪。
目光扫过的地方,一切都被无形的手拆开,碎成细小的信息片,像雪花飘进脑海,再重新拼成画面。
他忽然想起自己半脑独立的特性——要是两个半脑一起转,不就有两倍智力?
这么算,自己岂不是瞬间变天才?
嘴角不自觉上扬,他好像已经站在领奖台上,台下全是鼓掌的人——连楚子航都朝他点头。
然而现实总爱给人一巴掌。
再睁眼,试卷还是空白的。
自信像被扎破的气球,“噗”一声就没了。
挫败感涌上来,像潮水淹没过头顶。
眉头拧成“川”字,他咬着嘴唇——像头被困住的小兽,明明打不过,却不肯低头。
还在琢磨这能力的秘密,突然像发现新大陆:原来“解析一切”是个伪命题。
所有分析结果,全是他过往记忆的复刻。
就像看出陈雯雯的身体问题,是因为曾翻过半本生物教科书;
知道试卷纸张的产地,是上次老师数落他时提过“这纸从芬兰运过来,比你还金贵”。
那些平日里没当回事的记忆,此刻像拼图碎片,凑出了能力的真相——原来所谓的超能力,不过是把旧回忆翻出来再看一遍。
路明非干瞪着试卷,百无聊赖像潮水裹住他。
时间故意走得慢,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长——长到他能数清天花板上有多少道裂缝。
目光开始游离,像只迷路的小鸟,最后落在同桌柳淼淼身上。
路明非心里藏着张美女排行榜,是他课间十分钟一笔一划写的。
第一是楚子航身边的妹子,那种介于女孩和小女孩之间的青涩,让他觉得等她长大,肯定能颠倒众生。
第二是苏晓樯,“小天女”不是白叫的,混血的脸融了葡萄牙人的深邃和东方的温润,看一眼就移不开。
第三是柳淼淼,陈雯雯只能排第四——路明非也知道,这排名里掺了不少自己的小心思,比如柳淼淼笑起来的时候,眼睛像盛着星星。
他盯着柳淼淼,目光像被胶水粘住。
黄金瞳解析下,她的美更清楚了——五官被拆开又重组,眉眼像春日里开得正好的花,每一片花瓣都长在该长的地方。
鼻梁挺直又带点俏皮,像座小巧的山,衬得脸更立体。
连细微的瑕疵,在他眼里都成了上帝的小玩笑——不是缺陷,是让她更真实的印记,像邻家女孩那样,乖得让人想靠近。
忽然,他发现柳淼淼化了淡妆。
唇上有细碎的光,像把星星碾成粉敷在上面——女生总说“没化妆”,就像男生说“没打游戏”,都是世界十大谎言之一。
他心里嘀咕:女人真是神秘的生物,明明精心打扮了,偏要装成“随手一套就出门”,就像冰淇淋藏在保温袋里,怕别人知道自己有多甜。
嘴角微微上扬,他忘了自己还在考场——忘了试卷上的空白,忘了班主任的目光,眼里只剩柳淼淼唇上的光。
路明非觉得这场考试要把他的灵魂榨干了。
无聊地抬眼,目光又撞进柳淼淼的方向。
窗外的阳光穿过斑驳树叶,洒在她的发丝上。
每一丝金发都闪着光,像童话里被神祝福的公主,周身裹着梦幻的金边。
他突然想起句话:有些光落在别人身上,你就会觉得自己站在没有星星的星球。
柳淼淼像心有灵犀,又像微风里摇的花,不经意地侧身。
这个随意的动作,却像命运安排好的,刚好把试卷上的答案露了一角。
那一角答案,在路明非眼里,像黑暗海底的宝藏,闪着致命的光——明明知道不该碰,却控制不住想伸手。
心里猛地一颤。
原来他只是把看柳淼淼当逃离考试的出口,像躲进一场短暂的梦。
可这答案,像命运递来的钥匙,好像轻轻一转,就能打开不用考砸的门。
瞬间天人交战。
理智说:抄袭是错的,你不能这样。
叛逆的小恶魔却在耳边哼:就一次,没人知道,这是命运给你的机会。
最后,那点小贪婪赢了。
他像被什么操控着,鬼使神差点头,脸上还挂着自己都没察觉的、感激的微妙表情。
黄金瞳的能力帮了他——只轻轻一瞥,答案就像被刻在脑子里,擦都擦不掉。
随后他像做了坏事的小贼,飞快转头。
眼睛死盯着自己的试卷,双手飞速写答案,像在和时间赛跑——怕慢一秒,这好运就跑了。
柳淼淼用眼角余光瞥见他的动作,心里突然空了一块。
像精心准备了礼物,满心欢喜递出去,却被对方随手丢在一边。
“哼。”她轻轻哼了一声,粉嫩的嘴撅起来,像鼓起的小气球。
懊恼涌上来,像潮水淹了她——早知道就不给他看了,这人根本不懂自己的心思。
再看试卷,心里却像有只小猫抓挠,怎么也静不下来。
路明非不经意瞥到她气鼓鼓的脸——像熟透的苹果,又像鼓起气囊的小河豚。
心脏突然像失控的小鹿,疯狂乱撞。
脸上瞬间烧起来,热度好像能点燃空气。
“她怎么能这么好看?”他在心里喊,“我刚才到底在干什么?简直是混蛋!”
每一个字都像重锤砸在心上,愧疚裹住他,却像被钉在座位上,不知道怎么道歉。
柳淼淼也察觉到他的异样,怒火更旺了——像被点燃的火药桶,一点就炸。
她赌气似的,猛地扭头,再也不看他一眼。
那架势像在说:我再也不要理这个笨蛋了。
可他们这一来一回的小动作,太显眼了——像黑夜里的火把,很快被班主任看见。
班主任站在讲台上,像巡视领地的老鹰,什么都没漏。
在她心里,路明非就是根扶不正的歪苗——平时没正形,成绩差,还总惹麻烦。
“哼,肯定又是路明非搞的鬼。”她心里冷哼,眉头皱成两座小山。
“这小子脸皮比城墙还厚,说多少遍都没用,简直是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
无奈摇头,目光像探照灯扫过教室,最后锁在柳淼淼身上。
“柳淼淼,站起来。”班主任清了清嗓子,声音像冰冷的风,在教室里绕了一圈。
柳淼淼在全班同学的目光里站起来——那些目光像无数根针,扎在她身上,让她浑身不自在。
脸上滚烫,像被火烧着,尴尬得脚趾能在鞋底抠出一座迷宫——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再也不出来。
班主任一脸严肃地朝她走,每一步都像踩在柳淼淼心上。
“你在做什么小动作?”声音里带着威严,像把剑,直直刺过来。
其实班主任也清楚,柳淼淼平时是乖学生,这次多半是被路明非连累了。
可他们在考场上这么明目张胆,是在挑战她的权威——不处理,以后怎么管这个班?
“马上要高考了,还搞这些乱七八糟的,一点不让人省心。”她心里嘟囔,目光在路明非和柳淼淼之间转来转去,像在权衡。
“要不调开座位?眼不见为净。”念头闪过,又犹豫——离高考没几天了,调座位会不会影响她的情绪?
教室里的空气像凝固了。
所有人都不敢喘气,等着班主任的下一步动作。
路明非坐在座位上,手指攥紧了笔——指节发白。
他突然想起句话:人越想藏着错误,错误就越像影子,跟着你跑,甩都甩不掉。
而现在,他的影子,正罩在柳淼淼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