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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终于歇了,铅灰色的厚重云层仍在翻滚,方才被风雨撕开的裂口边缘,水汽正凝成细小的冰晶,在残月下泛着碎玻璃似的光。

几缕月光挤过那道缝,淡得像暮年人呼出的最后一口气,落在满是水洼的高速路上。积水里映着破碎的云影,每晃一下,都像命运在搅动那点可怜的怜悯。

路明非和苏晓樯的靴子陷在泥里,每拔一步都带着“咕叽”的声响——那是大地被泡透的呻吟,也是他们俩此刻的处境:两个被命运按在泥里摩擦的倒霉蛋。

昏黄的路灯还在晃,电线被风扯得呜呜响,光线勉强够着路面。

他们的影子被拉得老长,贴在泥泞里,像两株没了根的枯草。

风一吹,影子跟着晃,仿佛下一秒就要被撕碎,散在这空荡荡的高速路上。

身后的死侍没了雨声掩护,咆哮声听得更清。那声音不是从喉咙里发出来的,更像腐肉摩擦着骨头,混着涎水滴落的“滴答”声,被风裹着往两人后颈钻。

每一声,都像钝钉子往路明非紧绷的神经上敲。

他扯了扯嘴角,想把那股窒息感顶回去,烂话像往常一样涌到嘴边:“小天女,咱这趟比《最终幻想》最难副本还离谱——人家副本有复活甲,咱这死了就是真成骨灰了!等回去我写本自传,书名就叫《衰仔路明非:从被死侍追赶到差点成外卖的那些年》,指定卖爆!”

说这话时,他眼角的余光没停过,死死盯着身后的黑暗——那片黑暗里,正有无数双金色的眼睛在亮,像野地里的鬼火。

苏晓樯的眉头就没松开过,额前的碎发沾着泥点,平日里精致的脸蛋此刻只剩苍白。她嘴唇动了动,想说“谁要跟你一起成骨灰”,可话到喉咙口,却被恐惧堵得发不出声。

四周只剩两人的脚步声,“噗嗤”“噗嗤”,踩在泥里,闷得像心脏在往下沉。

突然,苏晓樯的眼眶热了。

不是害怕到哭的那种软,是委屈憋久了的硬——她苏晓樯什么时候这么狼狈过?跟着路明非这衰仔,没沾上半点好,倒先把命悬在了这荒郊野外。

泪水砸在泥地里,砸出两个小坑。

路明非慌了,手在半空顿了顿,指节因为用力攥过拳头还泛着白。先是指尖微微蜷起,像怕碰碎什么易碎品似的,才缓缓往她脸颊的方向递过去:“小天女,你……你这是暴雨转晴?怎么还下眼泪了?”

他声音发颤——一半是怕身后的死侍追上来,一半是怕自己哪句话又戳中她的爆点。

苏晓樯猛地停住脚,像被抽走了所有力气,却不是软倒,是带着股子蛮劲往路明非怀里撞。她没哭出声,肩膀却抖得厉害,脸埋在他沾了泥的外套上,把所有的恐惧、委屈都蹭进布料里。

路明非僵了,双臂悬在半空,大脑一片空白——这场景太离谱了,比他在游戏里抽到SSR还不真实。他想拍她的背,手抬到一半又放下,最后只能僵硬地环着她,心里骂自己:路明非你个蠢货!这时候该说“有我在”,不是傻站着当木桩!

“哭破相了可没人要啊,”他嘴欠的毛病又犯了,话一出口就想抽自己,“这荒郊野外的,连支口红都没有,你就算哭成小花猫,也没人给你补……”

“闭嘴!”苏晓樯的声音从他怀里闷出来,带着哭腔却依旧刁蛮,“要你管!”

路明非不说话了,只是把手臂收得紧了点。

就在这时,他膝盖一软,“扑通”一声半跪在泥里。苏晓樯没防备,跟着往前扑,哭声却更大了——不是怕,是气,气自己没用,气路明非也没用。

身后的死侍突然静了。

那是一种更可怕的安静,像猎食者在观察猎物的弱点,每一秒都透着冰冷的恶意。路明非能感觉到,那些金色的眼睛正盯着自己的后颈,像烧红的针,要扎进皮肤里。

他拍着苏晓樯的背,动作还是僵硬,却比刚才稳了点:“不哭了啊,再哭……再哭死侍该以为你是下酒菜了。”

然后,他抬了头。

这一抬头,他整个人都定住了,连呼吸都忘了。

铅灰色云层的裂口里,飘着个红影。

红发像燃着的火,在风里狂舞,每一根发丝都透着张扬——不是人间的火,是地狱里烧不尽的那种,带着点绝望的热烈。

女人撑着把红伞,伞面是深暗的红,像吸饱了血。风扯着伞沿,雨滴从伞边滑下来,落在云层上,没声没响,像天空在偷偷掉眼泪。

路明非的心脏猛地缩紧,像被一只手攥住了。

是她?

车上那惊鸿一瞥的红发,不是他眼花?

“绘梨衣……”三个字几乎要从喉咙里滚出来,可苏晓樯刚才的话突然炸在耳边——“别在一个女孩子面前提别的女孩。”

他狠狠咬了下舌尖,把那名字咽了回去。舌尖的疼混着心里的闷,像吞了块烧红的炭。

他看着那红发女人,眼神里全是挣扎——想喊她,想问问她为什么会在这里;可怀里还抱着哭到脱力的苏晓樯,他不能不管。

女人的目光落下来,扫过他,扫过苏晓樯,扫过身后的死侍群。那眼神太深了,像藏着千年的冰,能看透他所有的自卑和挣扎,却又什么都不说,只带着点似有若无的嘲讽。

路明非看不懂。

她是来救他们的?还是来看热闹的?

或者,她本身就是这场噩梦的一部分?

女人的嘴角轻轻扬了扬,那笑容很淡,却像蒙娜丽莎的微笑,藏着无数秘密——你以为看明白了,其实什么都没看懂。

路明非刚想开口,女人的身影突然晃了晃,像被风吹散的烟,瞬间融进了铅灰色的云层里。

没了。

连伞的影子都没留下,仿佛刚才那抹红,只是他疼得发昏时的幻觉。

“不可能……”路明非揉了揉眼睛,指尖沾了泥,蹭在眼皮上,“一定是我看错了,哪有人能飘在云层里……”

可那红发的颜色,那把红伞的质感,还有那眼神里的冰,都像钉子一样,扎在他的视网膜上,怎么揉都掉不了。

就在这时,身后的死侍群炸了。

刚才的安静全没了,取而代之的是疯狂的嘶鸣——那声音像无数根针,往路明非和苏晓樯的耳朵里钻,连灵魂都在发颤。

“血统……好纯的血统……”

“撕了他!他的肉是甜的!”

死侍们的声音不是人类的语言,是古奥的音节,混着野兽的低吼,听得人头皮发麻。它们的黄金瞳烧得更旺了,像地狱里的火焰翻涌着,每一双都死死盯着路明非,像饿了几百年的恶鬼盯着唐僧肉。

苏晓樯抓着路明非的衣角,指甲几乎嵌进他的皮肉里:“明非,它们……它们在说什么?”

“说我是顶级外卖,”路明非深吸一口气,想把恐惧压下去,可腿还是软得像灌了铅,“放心,我这外卖带刺,它们未必咬得动。”

他把苏晓樯往身后拽了拽,自己往前站了半步——明明知道自己连死侍的一根手指头都打不过,却还是想挡在她前面。

原来所谓的保护,就是明知自己是只菜鸟,却还硬着头皮挡在别人前面。

死侍们围成了一个半圆,一步一步往前挪。它们的皮肤湿漉漉的,泛着腐臭的光,每走一步,爪子就往沥青路面上抠一下,留下五道深沟,沟里还冒着黑色的血珠。

它们在等,等一个信号,一个能扑上来撕碎他的信号。

突然,最前面那只死侍动了。

它比别的死侍大一圈,鳞片更厚,黄金瞳里的光也更烈。它弓起脊背,像一张绷紧的黑弓,喉咙里发出尖锐的嘶鸣——那是进攻的信号。

下一秒,它像黑色的闪电,扑了过来。

劲风刮得路明非的头发往脸上糊,他甚至能闻到死侍身上的腥臭味——像腐烂的鱼混着铁锈,直冲鼻腔,差点让他吐出来。

他没躲开。

死侍的爪子直接撞在他的胸口,巨大的冲击力把他掀翻在地。苏晓樯被他带得也摔在泥里,发梢沾了泥,却顾不上擦,爬起来就往死侍身上扑。

“路明非!”她喊着他的名字,声音都劈了。

路明非摔在泥里,后背传来剧痛,像是骨头断了。可更疼的是肩膀——死侍的利爪已经嵌进了他的皮肉里,指甲缝里的黑血顺着伤口往下淌,混着泥,把他的外套染成了黑红色。

“呃啊——”他发出一声闷哼,疼得额头上的汗瞬间就下来了,混着雨水和泥水,往眼睛里流。

他想推开死侍,双手抓住死侍的爪子,用力往外掰。手臂上的青筋爆起来,像一条条暴怒的小蛇,小臂的骨头咯吱作响,像是下一秒就要被捏碎。

可死侍的力气太大了,它死死咬着路明非的肩膀,牙齿穿透了皮肉,碰到了骨头。路明非能感觉到牙齿在摩擦骨头的触感,那触感让他浑身发冷。

“放开他!”苏晓樯扑上来,指甲往死侍的眼睛里戳。她的指尖被鳞片划得流血,血珠滴在死侍的脸上,可死侍连眼都没眨一下——它的眼睛是黄金色的,硬得像宝石,根本不怕她的指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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