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的太阳爬得慢吞吞的,比路明非眼皮上挂着的困意还慢。
他蹲在加州阳光别墅区的铁栅栏外,指尖戳了戳栏杆上的晨露。水珠滚下来,落在手背上凉得像眼泪——刚冒出这念头,他就自己骂自己:“路明非你是不是疯了?连露水都能联想到眼泪,你咋不直接去写青春疼痛小说?”
骂完才慢吞吞站起来,把拖鞋换成运动鞋。银行卡昨天刚从叔叔手里接回来,皱巴巴的卡面还带着体温,六位数的余额是叔叔婶婶家里这些年剩下的,硌得大腿内侧发慌,像揣着块烧红的炭,攥在手里烫,松开又怕碎成灰。
推开手机店玻璃门的瞬间,风铃撞出脆生生的响。
那声音像被晨露浸过,落进耳朵里时还带着点甜。店员姑娘迎上来,笑眼弯成月牙,比窗棂外漏进来的晨光还要亮三分:“先生看手机吗?最新款的折叠屏,拍照能把天上的云拍得跟棉花糖似的。”
路明非的手在裤兜里攥紧了银行卡,指节泛白。长这么大第一次摸属于自己的手机,他盯着展柜里亮得晃眼的屏幕,指尖扫过冰凉的玻璃,连怎么开屏都不知道,突然冒出个怪念头:“手机屏幕调得越亮,越能看清指纹印在上面的丑样——就像人越想装自信,越藏不住骨子里的怂,跟路灯下的影子似的,你走它也走,甩都甩不掉。”
“我、我要个……看得过去的就行。”他舌头打了结,赶紧补了堆烂话掩饰紧张,“折叠屏就算了,那玩意儿跟折纸似的,我怕揣兜里给折成纸飞机。摄像头也不用太好,我又不拍风景,拍了也没人看……哦不对,不是没人看,是我懒得拍,反正拍出来也没别人拍得好。”
他越说越乱,自己都想抽自己嘴巴:“路明非你是不是上辈子是个复读机,一紧张就只会翻来覆去说废话?”
店员姑娘没笑他,只是指了台银灰色的直板机,指尖在机身上轻轻点了点:“这个续航好,充一次电能用两天,很多学生都买。”
“学生?”路明非的耳朵尖突然跳了下,像被针扎了。
他突然不敢想“退学”这两个字——六年没和爸妈联系,这台陌生的手机好像是唯一能证明他“没被世界忘掉”的东西,怕一想,连最后点跟“特别”沾边的痕迹都没了。可转念又骂自己:“路明非你傻啊?人家要收手机早收了,你这是攥着块没人要的糖纸,还当宝贝似的不肯放。”
付完钱,新手机揣进兜里时,他摸了摸卡塞尔手机的轮廓。
塑料壳子还带着信箱里的潮味,突然又冒出句没头没脑的话:“原来有了手机跟有了牵挂是两回事——就像你穿了新鞋,走的还是原来的路,该孤单的地方,照样孤单得让你想跳脚。”
走出手机店时,风卷着昨晚没散尽的樱花瓣渣子,贴在新手机的屏幕上。
路明非伸手去擦,指尖碰着冰凉的玻璃,突然想起苏晓樯。
她要是在,肯定会一把抢过手机,用指甲刮掉花瓣,骂他“路明非你怎么跟个老头似的,连个手机都护不好”,然后掏出笔,在手机壳上画个歪歪扭扭的猫爪,还会特意把猫爪的尖儿画得圆圆的,说“这样才不凶”。
可现在只有风。
风里裹着早餐店的油条香,裹着公交车的报站声,裹着路人情侣的笑,就是没裹着他想找的声音。像有人把全世界的热闹都装在玻璃罩里,就他一个人站在外面,连呼吸都觉得空。
他掏出新手机,想存个联系人。翻遍了空荡荡的通讯录,只敢输“妈妈”两个字——号码还是六年前爸妈走时留的,后面跟着一串没敢拨出去的通话记录。
手指悬在拨号键上半天,还是缩了回来,反正打了也不会有人接听。
“通讯录能存五百个人,却存不住一个会主动发‘路明非你在哪’的人。”他对着手机屏幕笑了笑,笑声被风吹散,连自己都没听清。
路过昨晚的便利店时,暖黄的灯牌还亮着,像块融化的黄油。
他走进去,手刚碰到泡面货架,就听见店员小姑娘跟同事说:“昨天那个男生好可怜哦,买泡面连火腿肠都没加,我想送他一根,他还慌慌张张跑了,跟被猫追似的。”
路明非的脸瞬间烧起来,像被人扒了外套,露出里面的窘迫。
他赶紧抓了桶最贵的泡面,又抓了两根火腿肠、一瓶可乐,结账时还硬撑着说:“多、多拿个塑料袋,我……我给同学带的。”
走出便利店,太阳已经升得很高了。他坐在路边的长椅上,拆开泡面,叉子刚插进面饼,就没了胃口。
新手机在左兜里硌着,卡塞尔手机在右兜里沉着,像揣着两块石头,压得他有点喘不过气。他摸出便签本,指尖划过“城东鑫源矿”那几个字,墨痕被晨露洇得有点模糊。
突然就想起酒德麻衣的香水味,想起昨晚跑车里的暖光——那些瞬间像星星,明明灭灭的,却让他觉得,好像没那么孤单了。
“原来孤单不是黑夜里没灯,是你有灯,却不敢打开。”他用笔尖戳了戳便签本,纸页上留下个小小的墨点,“可万一打开灯,就能看见猫爪印呢?”
风又吹来了,这次裹着点樱花的甜。他把火腿肠塞进兜里,站起身,朝着城东的方向走。新手机的屏幕亮了下,是时间在跳——他突然觉得,好像也没那么怕了。
就算找不到苏晓樯,就算卡塞尔的手机真的要收回去,就算这城市还是很大,可至少,他还有个便签本,还有两根火腿肠,还有部能存下“妈妈”号码的新手机。
就像风里的樱花,就算会掉,也曾经亮过。
走到城东鑫源矿时,晨光刚漫过矿场的铁栅栏,露水沾在锈迹上,亮得像撒了把碎星。
门口保安室的窗户半开着,保安正用保温杯泡枸杞,水汽从杯口冒出来,混着早间新闻的声音飘出来。路明非躲在梧桐树后,指尖捏着便签本上“鑫源矿”三个字,纸角都被捏得发皱。
他心里又开始打鼓:“现在才七点,保安刚上班,精神头足得很,万一‘冥照’出岔子怎么办?我要不要假装晨跑的?可我手里攥着便签本像攥着小抄,不像晨跑像逃课……不对,我本来就没上课,逃什么逃?逃一个六年没被爸妈问过‘在哪’的人的痕迹?”
深吸一口气激活言灵,晨光里他的影子慢慢淡去,像被雾气吞了似的。溜过铁门时,他特意绕开保安的视线,却差点被露水滑了个趔趄,心里骂自己:“路明非你能不能稳点!隐身不是让你当笨熊,摔一跤就算没人看见,疼的也是你自己!”
矿场总部的小楼比想象中冷清,清晨的楼道里只有自己的脚步声,踩在水泥地上,回声听得人发慌。
翻文件时指尖沾了层薄灰,他突然想起家里的灰尘——爸妈走了六年,书架上的灰厚得能画出印子,他没心思擦,就像没心思管冰箱里早过期的鸡蛋。
在财务室看见缺耳朵的小熊摆件时,晨光刚好从窗户缝里钻进来,照在塑料小熊上。
路明非蹲下来,指尖碰着冰凉的摆件,鼻子一酸:“爸妈要是看见这小熊,肯定会问‘这是谁送的’,可现在没人问了,连记得苏晓樯的,好像只有我和这只破小熊。”
他掏出新手机想拍张照,翻相册时才想起自己从没拍过照——六年没和人合影,相册里只有刚存的无法拨通的“妈妈”号码。
他盯着空白的相册发呆,突然冒出个念头:“原来想念分两种,一种是能对着照片说的,一种是连提都没人提的——就像这小熊,我不说,没人知道它为什么缺了耳朵。”
从鑫源矿出来时,已经是上午十点,太阳升得高了些,风里的凉意散了不少。
路明非在路边买了个肉包子,啃着往城西走,便签本上“盛达矿业”四个字被他摸得发皱。想起苏晓樯趴在课桌上说“爸爸矿场怪”时,是上周的早读课。
她偷偷把薯片塞给他,包装袋硌得他手心痒。她说:“路明非你别总吃泡面,我爸说吃多了对胃不好,容易得胃病。”现在那包薯片的包装袋还在他书包里,没舍得扔,上面还留着她的指甲印。
到盛达矿业时,正午的太阳晒得地面发烫,鞋底都快被烤软了。保安换了班,新保安背着双手来回走,腰板挺得笔直,比早上鑫源矿的严肃多了。
路明非躲在公交站的阴影里,紧张得又开始说烂话:“这保安看着像练过的,万一我隐身时他听见我喘气怎么办?我要不要先喝点水冷静下?可我没带水……早知道在鑫源矿门口买瓶矿泉水,现在渴得能吞头骆驼,不对,吞骆驼太夸张,吞瓶冰可乐还差不多,可惜没人给我买。”
他摸出今天刚买的新手机,想给爸妈发句“我在找同学”,却发现连号码都记错了两位——六年没拨过,数字早被日子磨淡了。最后还是把手机塞了回去——说了也没人回应,不如不说。
用“冥照”溜进盛达总部时,大理石地面被正午的太阳晒得有点暖。董事长办公室的檀香比想象中浓,钻进鼻子里,有点呛。路明非拧开门把手时,手心全是汗,门轴发出“吱呀”一声,吓得他赶紧停住。
看见全家福里没有苏晓樯的影子时,他盯着照片看了半天,突然觉得喉咙发紧:“苏叔叔肯定也忘了她吧?就像我爸妈要是在,说不定也会问‘苏晓樯是谁’。原来遗忘才是最狠的,比矿场塌了还彻底——塌了还有痕迹,忘了连痕迹都没了。”
电脑里翻不到任何线索,他坐在董事长的椅子上,看着窗外的矿场。正午的阳光晃得他眼睛疼,心里想:“要是爸妈在,我肯定会哭着打电话说‘我找不到她了’,可现在只能自己坐着,连眼泪都不敢掉,怕掉了没人递纸巾——六年了,早就没人管我哭没哭了。”
离开盛达矿业时,夕阳把矿场的影子拉得老长,风里裹着铁锈味往衣领里钻。
路明非走在路边,影子跟在身后,像个没人陪的尾巴。他掏出新手机,想看看有没有陌生消息——六年没收到过爸妈以外的消息,屏幕却依旧空白,连运营商的短信都没有。
手指划过屏幕,突然觉得空落落的:“独居最惨的不是没人做饭,是你找了一天人,累得想骂街,却连个听你骂街的人都没有——爸妈在非洲六年没信,苏晓樯不知道在哪,我像个没人要的皮球,滚到哪算哪。”
回仕兰中学的公交车上,路明非缩在最后一排,夕阳从车窗照进来,把他的影子印在座椅上。他摸了摸书包里的试卷——那是班主任今天刚塞给他的,爸妈走后,没人再管他的学业,连课本都是同学帮忙领的。
仕兰中学的高三压力,以前他总觉得跟自己没关系,现在却看着书包里的模拟卷发呆:“要是苏晓樯在,肯定会抢过我的试卷说‘路明非你这道题又错了’,现在没人抢了,试卷上的红叉都显得孤单。”
走进教学楼时,晚自习的铃声刚响,天已经擦黑了。
走廊里的灯亮着,照得地面发白,像铺了层薄雪。路明非刚到班门口,就听见同学议论卡塞尔学院的面试,“楚子航学长”四个字钻进耳朵时,他攥着书包带的手紧了紧。
以前听人说楚子航,他只觉得是“遥不可及的学霸”,现在却突然想:“爸妈六年没联系,苏晓樯找不到,卡塞尔也没法查到苏晓樯的信息?我连矿场都查不明白,去了卡塞尔也是个废物吧?”
班主任喊他进班时,他赶紧低着头走,嘴里又开始说烂话:“我、我刚在看走廊的公告栏,对,看高考注意事项,不是故意杵着的……其实我也不是看公告栏,就是刚才在楼下看见一只猫,黄色的,好像饿了,我想找吃的给它,结果没找到,耽误了一会儿,真的!”
柳淼淼推给他模拟卷时,窗外的月亮已经升起来了,银晃晃的,像块被擦亮的硬币。路明非盯着试卷上的函数图像,手指摸了摸兜里的卡塞尔手机——今天刚找到的,他本来想扔,现在却有点犹豫。
风从窗户缝里钻进来,吹得试卷边角动,像小旗子。他心里想:“爸妈不在,苏晓樯不见了,或许卡塞尔是唯一的路?就算是废物,也得试试吧——至少试过了,以后万一能联系上爸妈,也能说‘我没放弃’。”
他拿起笔,在试卷的空白处画了个缺耳朵的小熊,像矿场里那只。画完又赶紧涂掉,怕同桌看见问,铅笔屑落在手背上,有点痒。心里却悄悄松了口气:“至少,还有我记得她。”
晚自习的钟摆敲到第七下时,教室里的荧光灯开始发出生涩的嗡鸣,像被困在玻璃罩里的飞虫。
路明非盯着数学卷子上的抛物线,笔尖在草稿纸上画了串歪歪扭扭的圈——他总觉得这曲线像极了自己的日子,绕来绕去都绕不出“找不到人”的死胡同。
窗外的夜色浸了水似的沉,偶尔有晚归的车灯扫过窗户,在卷子上投下道转瞬即逝的光。他突然冒出个傻念头:“为什么车灯能照见路,却照不见苏晓樯在哪?就像计算器能算对函数,算不对爸妈下次联系我的时间——或许永远都等不到了。”
班主任刚走,粉笔灰还飘在讲台上没落地,陈雯雯就提着白裙走了过来。她的裙摆扫过课桌腿,带起片细小的灰尘,路明非鼻子痒了痒,没敢打喷嚏——他太熟悉这种“温柔”了,像裹了层糖的数学题,看着甜,解到最后全是坑。
“淼淼,能让我坐会儿吗?”陈雯雯的声音软得像棉花,指尖捏着卷边的数学卷子,指甲修剪得整整齐齐,泛着淡淡的粉色,“我和路明非上周就约好,今晚要把这几道大题弄明白,他说总也搞不懂抛物线。”
柳淼淼握着笔的手顿了顿,笔帽在指间转了个圈,动作轻得像弹钢琴。脸上还是温温柔柔的笑,眼尾却悄悄扫了路明非一眼:“当然啦雯雯,就是教室里有点闷,等会儿你要是觉得热,我书包里有小风扇。”
说着她站起身,却在陈雯雯要坐下时轻轻拉了拉她的袖子,指尖还特意碰了碰陈雯雯手里的卷子:“对了雯雯,我刚想起阳台晒着的校服没收,万一被风吹掉就麻烦了——你陪我去拿好不好?顺便透透气,让路明非先把卷子理理,省得等会儿讲题时找不着。”
路明非看着两人走出教室,心里把“女生的弯弯绕”吐槽了八百遍:“柳淼淼你这温柔里藏的小九九,比数学卷子最后一道题还难猜!明明是不想让陈雯雯跟我讲题,偏要说收校服,你咋不直接说‘我不想让你坐这儿’?不过也好,省得陈雯雯盯着我做题,她的眼睛太亮,像探照灯似的,照得我连‘不会做’都不敢说。”
他刚把卷子塞进抽屉,就听见教室后门传来阵吸气声——不是那种平时打闹的笑,是全班人突然被掐住喉咙似的、带着艳羡的惊讶。
前排男生的橡皮滚到了讲台下,没人去捡;靠窗女生的笔掉在地上,笔尖摔断了也没在意。所有人的目光都往后门飘,像被磁石吸住了似的。
路明非顺着所有人的目光往后看,心脏突然漏了一拍。
门口站着个红头发的女生。
不是仕兰中学女生爱染的那种浅粉橘红,是像燃着的火焰似的红,在荧光灯下晃得人眼睛发疼。她穿了件黑色短款外套,拉链没拉到底,露出里面银色的链条,随着动作轻轻晃。
最显眼的是她耳垂上的四叶草坠子,银闪闪的,像颗小星辰,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撞在锁骨上,发出细微的“叮”声。
她没像其他访客那样站在门口探头探脑,而是斜靠在门框上,手插在裤兜里,肩膀微微垮着,却透着股说不出的自在。目光扫过教室时像风卷过麦田,没在任何人身上多停,直到落在路明非身上,才忽然顿住,嘴角勾出个猫抓老鼠似的弧度。
路明非的脑子“嗡”的一声,手里的笔“啪”地掉在地上。
是她——梦里,站在楚子航身边的那个女生。
卡塞尔的人?他们怎么找到这儿来了?难道是来收那台手机的?还是……苏晓樯的事有线索了?
“哇,这女生也太好看了吧?是哪个班的转学生吗?”
“不像啊,她的头发也太扎眼了,仕兰中学不让染这种颜色吧?”
“她在看路明非?他们认识?”
议论声像潮水似的涌过来,路明非却觉得耳朵里嗡嗡的,什么都听不清。他赶紧弯腰去捡笔,指尖碰到冰凉的笔杆,又想起个更傻的问题:“为什么好看的女生都喜欢盯着我看?是我脸上有早上吃包子沾的酱,还是我今天的头发太乱?不对,上次陈雯雯盯着我,是想让我帮她搬书;这次这个红头发的,不会是想让我帮她找东西吧?可我连自己要找的人都找不到。”
柳淼淼和陈雯雯也回来了,站在教室门口没进来。陈雯雯的白裙在风里动了下,她攥着卷子的手紧了紧,指尖泛白,脸上的温柔淡了点,眼神里藏着警惕——就像看见有人要碰自己珍藏的书似的。
柳淼淼往陈雯雯身边靠了靠,语气温柔却带着点试探,指尖还轻轻碰了碰陈雯雯的胳膊:“这位同学,你是找……路明非吗?”
红发女生没理她,迈开步子走进教室。高跟鞋踩在地板上,发出“嗒嗒”的声,像敲在所有人的心跳上,每一步都走得慢悠悠的,却带着股不容置疑的气场。
她走到路明非的课桌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银四叶草坠子晃到他眼前,银亮的光晃得他眼睛发花。
路明非紧张得开始说烂话,舌头都打了结:“那个……同学你是不是找错人了?我们班有两个带‘明’字的,另一个是女生,叫李明玉,坐在第三排靠窗户的位置,她成绩比我好,还会弹钢琴,你要是问作业,找她更合适……我、我叫路明非,不过我数学不好,英语也差,上次模拟考还没及格,你要是找帮忙搬东西,我力气也不大,上次搬书还差点摔了……”
他话还没说完,就看见红发女生笑了。
她的笑不像陈雯雯那样软,也不像柳淼淼那样羞涩,是带着点狡黠的、像猫抓老鼠似的笑,眼角还轻轻挑了下,带着股说不出的张扬。
她弯下腰,凑近路明非耳边,银四叶草坠子轻轻蹭过他的耳廓,凉得像刚从冰箱里拿出来的可乐罐:
“路明非,别装了。你兜里那台卡塞尔手机,都快把你裤子硌出个洞了——还是说,你以为把它藏在最里面,就能假装自己不是‘特别’的那一个?”
路明非的脸瞬间烧起来,手下意识地往兜里摸,却被红发女生用手指按住了手背。她的指尖有点凉,力气却不小,按得他动弹不得,指尖还轻轻蹭了下他的手,像在逗弄一只紧张的兔子。
全班同学的目光都聚在他们身上,像无数盏小灯,照得他连呼吸都觉得紧。
他突然想起早上在矿场看见的那只缺耳朵的小熊——原来有些东西,不是你想藏,就能藏得住的。
就像孤单藏不住,就像“特别”也藏不住。
就像风里的樱花,就算你攥着手想留,它还是会从指缝里掉下去,留下满手的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