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列娜趴在桌子上，明亮的狐狸眼一眨不眨地看着林席.
“林席，这些书……真的有那么好看吗？”她终于还是忍不住，小声地嘟囔了一句。
这都快一个月了。
除了冥想修炼和吃饭睡觉，林席几乎所有的时间都泡在了这里。
她都快怀疑这些冰冷的书本是不是比她这个大活人更有吸引力了。
林席从一本名为《魂力形态与法则烙印初探》的古籍中抬起头，看到胡列娜那张写满无聊和一丝丝委屈的俏脸，不由失笑。
他伸出手，习惯性地捏了捏她的脸蛋。
“当然没你好看。”
胡列娜的脸颊顿时飞上一抹红霞，她拍开林席的手，嘴上却不饶人：“哼，油嘴滑舌。那你天天看它们，都不怎么看我。”
“看它们，是为了以后能更好地看你。”林席的声音很轻，却带着认真。
他指了指堆积如山的书籍。
“娜娜，你记住，魂师的世界，力量就是一切。而力量的来源，不仅仅是魂力等级和魂环年限。知识，同样是力量，而且是更根本的力量。”
“我在做的，就是尝试理解力量的本质。如果我成功了，以后我们或许就不用再去拼上性命，和那些强大的魂兽厮杀了。我们可以……走一条全新的，只属于我们的路。”
胡列娜似懂非懂。
但她能听懂最后一句话。
一条只属于他们两个人的路。
这就够了。
她的眼神重新变得明亮起来，带着一丝狡黠的笑意，她凑到林席耳边，吐气如兰：“那……我们打个赌怎么样？”
“嗯？”
“就赌这半年之约。”胡列娜伸出一根白嫩的手指，轻轻摇了摇，“如果你成功了，真的画出了魂环，那……那你就得答应我一个条件，什么条件都可以哦。”
她说到最后，脸已经红透了。
林席心中一动，看着她羞怯又期待的模样，哪里会拒绝。
“好。那如果我输了呢？”
“如果你输了，”胡列娜的语气忽然变得无比坚定，“那我就陪你一起去猎取魂环。不管那魂兽有多危险，不管它是什么年限，我都陪你去。我把我的魂技借给你，我保护你！”
这个傻丫头。
林席心中最柔软的地方被狠狠地触动了。
她的赌注，无论输赢，都是在为他着想。
“好，一言为定。”林席握住她的小手，郑重地点了点头。
有了这个甜蜜的赌约，胡列娜仿佛找到了新的乐趣。
她不再觉得陪着林席看书是件无聊的事，反而每天都兴致勃勃，监督着林席的进度，也让枯燥的研究生活平添了许多色彩。
时间在书页的翻动中悄然流逝。
武魂殿的藏书馆，确实是知识的海洋。
比比东的命令是绝对的。
她不仅为林席开放了所有权限，还指派了两位武魂殿内最负盛名的理论大师来为他解惑。
其中一位，名叫古默，是一位已经八十多岁的老者，魂力不过六环，却在武魂理论研究领域浸淫了一辈子，是公认的活字典。
一开始，对于教皇陛下指派他来给一个六岁的孩子当“顾问”，古默的内心是有些不以为然的。
他觉得这不过是教皇陛下对自己弟子的偏爱，走个过场罢了。
然而，第一次见面，他的想法就被彻底颠覆了。
“古默大师，”林席站在一个巨大的书架下，手里拿着一本泛黄的笔记，问道，“我有一个问题。”
“圣子殿下请讲。”古默抚了抚自己的白须。
“笔记上说，魂环是魂兽死后，灵魂、能量与法则烙印的聚合体。”
“我的问题是，从魂兽死亡到魂环凝聚成型的这个过程，‘法则烙印’，这个虚无缥缈的规则概念，是如何转变为可以被魂师身体吸收的实质性能量形态的？”
“这个转变的媒介是什么？是魂兽残存的灵魂之力，还是某种我们尚未探知的微观粒子？”
他抚摸胡须的手也停在了半空中。
这个问题……
太尖锐了！也太根本了！
从来没有人……或者说，很少有人会去钻研这种近乎“世界本源”的问题。
因为这没有意义。
就像凡人不会去研究太阳为什么会发光一样，他们只需要知道太阳能带来光明和温暖就够了。
古默发现自己竟然回答不了这个六岁孩子的问题。
他张了张嘴，最后只能说道：“圣子殿下，这个问题……已经超出了现有理论的范畴。或许，只有神，才能解答。”
“是吗？”林席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我明白了，谢谢您，古默大师。”
看着林席转身继续投入书海的背影，古默的后背已经湿透了。
他看着这个小小的身影，眼神里第一次出现了敬畏。
这个孩子，他想理解的，根本不是魂师的力量。
这次交流之后，林席意识到，纯粹的理论研究，已经到头了。
书本能告诉他魂环是什么样的，有什么效果，由什么构成。
但无法告诉他，从“0”到“1”的那一瞬间，究竟发生了什么。
就好像一个前世的工程师，拥有全套的汽车设计图纸和材料清单，却从来没见过发动机点火，他永远也造不出一辆能跑的车。
他需要一个模型，一个可以让他实践的模板。
他将目光从那些艰深的理论典籍上移开，转向了药理学、植物学和矿物学的书籍。
既然暂时无法理解魂环这种复杂的造物，那就从最简单的东西开始。
他找到了一本《常见药草图鉴》，翻到了其中关于凝血草的介绍。
他花了两天时间，将凝血草的形态、结构、药理成分、生长环境……所有的一切，都牢牢地刻印在了脑海里，达到了闭上眼就能清晰“看”到每一片叶子纹路的程度。
藏书馆的一个僻静角落里。
胡列娜好奇地看着林席。
林席摊开右手，创世之笔的虚影再次浮现。
他深吸一口气，集中全部精神，回忆着脑海中关于“凝血草”的一切信息。
笔尖的七彩光晕流转，他开始在面前的空无一物的桌面上，一笔一划地“画”了起来。
光屑飞舞，一株和图鉴上一模一样的凝血草，凭空出现在桌面上。
胡列娜惊讶地捂住了小嘴。
然而，林席却皱起了眉头。
他画出来了。
但是……是死的。
眼前的凝血草，虽然形态完美，却没有任何生命的气息，也没有丝毫药性。
为什么？
自己明明已经完全“理解”了它。
就在他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他灵魂深处，那架一直沉寂着的青铜天平，忽然微微一震。
一股明悟，涌上心头。
天平的一端，是他刚刚画出的“凝血草模型”。
而天平的另一端，则浮现出两个虚幻的词语。
【生命力】
【魂力（等价代偿）】
原来如此……
林席的眼中，瞬间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
他明白了。
创世之笔，负责“塑造形态”。
而真理之秤，则负责“赋予本质”！
无中生有，是需要付出代价的！
可是，一株小小的凝血草，就需要支付“代价”。
那一个蕴含着强大能量和法则烙印的魂环，又需要何等恐怖的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