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座大厅。
血色水晶构成的画面,最终定格。
画面里,林席与胡列娜在血与火中紧紧相拥。
啪。
一声脆响,突兀地打破了大殿的死寂。
王座上的那个身影,五指缓缓收紧,将手中的骷髅酒杯捏成了粉末。
猩红如血的酒液,顺着他苍白修长的指节滑落,一滴,又一滴,砸在光滑如镜的地面。
“废物。”
那声音不带任何温度,却让整座大殿的阴影都开始扭曲、蠕动。
“本王赐予你们完美的战斗本能,复制了他们的一切,你们却连两个重伤濒死的小鬼都解决不了。”
他口中的“你们”,自然是那两个被他寄予厚望,此刻却已化为飞灰的镜像。
这本该是一场完美的心理盛宴。
他期待看到的,是那两个小鬼在被迫杀死“爱人”的镜像后,那份深入骨髓的痛苦,那份信仰崩塌的挣扎,那份永世沉沦的崩溃。
可他看到了什么?
是林席毫不犹豫刺穿自己肩膀的决绝。
是胡列娜燃烧生命也要为同伴创造机会的疯狂。
是他最无法理解,也最深恶痛绝的东西——那种可以将性命托付给对方的,绝对的信任。
这种东西,根本不该存在于他所缔造的地狱。
“比比东……”
杀戮之王低声念出这个名字,嗓音里,第一次透出真正的森然。
“你从哪找来的……这两个怪物?”
他从王座上站起。
那庞大的身躯投下的阴影,瞬间吞噬了整个大殿。
“看来,是本王的游戏……太仁慈了。”
……
石屋内。
浓烈的药草气息混杂着无法完全掩盖的血腥味。
林席赤着上身,背后那道几乎将他劈成两半的鞭痕,已被胡列娜用捣碎的草药细细敷满,缠上了绷带。
他自己刺穿左肩的那个血洞,也在魂力的作用下缓慢蠕动、愈合。
胡列娜坐在床边,为他处理着身上其余的细小伤口,眼眶红肿。
“还疼吗?”她的声音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
林席摇头,反手握住她冰凉的手。
“不疼了。”
他平静地回答,仿佛那些伤口都长在别人身上。
胡列娜再也绷不住,眼泪断了线般滚落。
“都怪我……”她哽咽着,声音破碎,“要是我能再强一点,你就不用……”
“傻瓜。”
林席用没受伤的右手,轻轻揩去她脸颊的泪痕。
“说什么胡话。”
“我们赢了,不是吗?”
“可是你……”
“娜娜。”林席打断她,目光灼灼地盯着她的眼睛,“听着,只要我们还活着,还能像现在这样站在一起,就是胜利。”
“我们的命,早就拴在了一起。”
“所以,不准再说这种话,永远不准。”
胡列娜用力咬着嘴唇,重重地点头。
她的视线落在林席胸膛上那些纵横交错的伤疤上,旧痕叠着新伤,每一道都像刻在她的心上。
她忽然伸出手指,用指尖,无比轻柔地,在那道狰狞的鞭痕上,缓缓描摹。
“林席。”
“嗯?”
“等我们出去……”她的声音轻若蚊蚋,脸颊也腾起一片滚烫的红晕,“你……得对我负责。”
林席的身体僵了一下,随即,一抹笑意在他嘴角漾开。
他伸出手臂,将她紧紧揽入怀中,下巴轻轻抵着她柔软的发顶。
“好。”
只一个字。
却重逾千钧。
两人就这样静静相拥,贪婪地享受着这劫后余生片刻的安宁。
咚!咚!
敲门声响起。
依旧是黑纱。
她推门而入,看到相拥的两人,先是一怔,随即脸上爆发出真切的喜悦。
“你们还活着!太好了!”
她快步上前,目光扫过林席的后背,看到那绷带下渗出的血迹,神情骤然一变。
“这是……”
“战利品而已。”林席语气平淡,“说正事。”
黑纱定了定神,脸色重新变得无比严肃。
“杀戮之王……被彻底激怒了。”
她将自己刚刚用特殊渠道探听到的消息,一字一句地说了出来。
“他撤销了‘王之试炼’。”
“什么?”胡列娜抬起头,有些错愕。
“别高兴。”黑纱摇了摇头,脸上没有半点轻松,“他为你们两个人,制定了新的规则。”
“从明天开始,你们将被分开,进行单独的战斗。”
“你们的对手,也不再是地狱杀戮场里的任何堕落者。”
“杀戮之王将动用血池的核心力量,从杀戮之都建立至今所有战死者的灵魂中,召唤出最强大的‘亡魂’来做你们的对手。”
“那些亡魂,生前无一不是声名赫赫的强者,其中甚至……有封号斗罗!”
“他们没有神智,只余杀戮本能,但他们的战斗技巧、身体强度,被血池完美保留,甚至……得到了强化!”
胡列娜的呼吸,瞬间停滞。
封号斗罗级别的亡魂?
这怎么打?
“这还不是全部。”黑纱的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丝恐惧。
“杀戮之王下了第二道命令。”
“在你们与亡魂战斗时,观众席上的任何堕落者,都可以随时下场,攻击你们。”
“这意味着,你们要面对的,不止是一个强大的亡魂。”
“而是……全场的敌人!”
“他要用人海,活活把你们的魂力和体力,全部耗尽!”
黑纱说完,石屋陷入了绝对的死寂。
这规则,已经不能用无耻来形容。
这是绝望。
是不留任何活路的,公开处刑!
“知道了。”
良久,林席的声音打破了沉默,依旧平静得可怕。
黑纱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一点都不怕?”
“怕,有用吗?”林席反问。
他抬起头,目光仿佛穿透了石屋的屋顶,直视着那座血色的王座。
“他想看我们绝望,想看我们崩溃。”
“我偏不。”
林席的眼中,没有恐惧,没有愤怒,只有一种冰冷到极致的,燃烧的疯狂。
“他想换个玩法,我就陪他玩。”
“他想看戏,我就演一场最盛大的给他看。”
他的嘴角,勾起一个狂傲的弧度。
“我要让他亲眼看着,他引以为傲的血腥地狱,在我眼里,究竟算个什么东西。”
“不过是……一个稍微大一点的游乐场罢了。”
黑纱被这股气势震得浑身发冷,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这个少年……
他不是人。
他是个比杀戮之王,更纯粹、更可怕的疯子!
“我……我明白了。”黑纱深吸一口气,重重点头,“明天第一场,是你的,妖狐。对手是三十年前陨落于此的敏攻系魂斗罗,‘鬼影’。”
“他最擅长潜行与一击必杀。”
“你好自为之。”
说完,她逃也似地转身离去。
石屋内,重新只剩下林席和胡列娜。
“林席,我……”胡列娜脸上写满了担忧与决绝。
面对魂斗罗亡魂,还要面对全场围攻,这几乎是必死之局。
“娜娜。”
林席捧起她的脸,强迫她与自己对视。
“看着我的眼睛。”
“回答我,你的刀,为谁而挥?”
“……为你。”
“你的荣耀,因谁而起?”
“……因你。”
“那就对了。”林席的笑容里,满是自信与宠溺。
“你从来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明天,我就在观众席上看着你。”
“我的笔,会为你画出一条通往胜利的血路。”
他从储物魂导器中,取出一卷巨大的兽皮。
兽皮展开,上面密密麻麻,画满了无数结构精巧、造型诡谲的暗器图纸。
“这些,是我这半年来,为你准备的新玩具。”
“今晚,我把它们,一件一件,全都画给你。”
他凑到她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轻声说。
“明天,让整个杀戮之都看看。”
“我的娜娜,发起疯来,有多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