艳影缠门 第22章 尘定

作者:萧魔王 分类:悬疑 更新时间:2025-11-04 08:27: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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处暑那天落了场透雨,把井边的莲瓣冲得净了,倒让新抽的莲茎直挺挺立着,青得发亮。二柱蹲在篱笆边补漏桶,木槌敲着铁皮“叮当”响,眼角余光却总往井沿瞟——莲娘正坐在那儿晾绣好的帕子,嫩黄的并蒂莲绣在月白的布上,风一吹,帕子飘起来,像两只停在绳上的蝶。

“二柱哥,糖崽的虎头鞋绣好了没?”艳红挎着竹篮从地头回来,篮子里是刚摘的秋葵,沾着泥星子,“三奶奶说后日带娃去镇上赶庙会,得穿新鞋才体面。”她往井里瞅了瞅,忽然笑出声,“你看那水底,映着莲娘的影子,倒比帕子上的花还软。”

二柱手里的木槌顿了顿。自那日绿雾沉了底,井里再没泛过绿光。前几日他往井里撒莲子,莲子落在水面打了个转,竟顺着莲茎往下沉,沉得慢,却稳当,像被啥东西托着似的——他没说,莲娘也没提,只是夜里绣活时,总往井边多放盏灯,暖黄的光落在水面,亮得很。

入了夜,庙会的锣鼓声顺着风飘过来,远得像在梦里。二柱坐在灶膛前烧火,锅里炖着红糖红薯,甜香漫得满屋子都是。莲娘蹲在井边洗帕子,白瓷盆里的水晃着灯影,忽明忽暗——水面上漂着片嫩红的莲瓣,是白日里没摘净的,顺着水打转,竟往盆边靠,像怕沾着她的手似的。

“井里没动静了?”二柱往灶膛里添了把柴,火星子溅出来,落在地上灭了。

莲娘手里的帕子顿了顿,往水底瞟了瞟。水面映着灯芯,亮得晃眼,却在盆底藏着点柔,柔里浮着丝淡青,细得像线,缠着莲瓣飘,没沾着半分腐气。“前日糖崽往井里扔石子,”她轻声说,指尖划着水面,带起细浪,“石子落下去,倒听见‘咚’的一声,像落在软东西上,没溅起泥。”

二柱心里暖了暖。他知道是那逃兵在底下接着呢。那日跳完舞,汉子沉底前说要捡莲子,倒真没食言——前几日莲娘绣帕子缺颗嫩黄的珠扣,夜里往井边放了只空碗,次日一早碗里竟躺着颗圆滚滚的莲实,剥开来,仁白得像玉。

“后日去庙会,给你买支银簪吧。”二柱忽然说,声音比锅里的红薯还软,“镇上银匠铺新打的,簪头是莲花的,配你帕子上的花正好。”

莲娘手里的帕子掉在盆里,溅起的水花沾在她鬓角,像颗碎露。她往灶房这边看,灯影落在她眼里,亮得像星子:“不用,你教我编的草蚱蜢就好。”她捞起帕子往绳上晾,风一吹,帕子飘起来,正对着井口晃,“他在底下看着呢,戴银簪倒显得生分了。”

灶房的门“吱呀”开了。三奶奶拄着拐杖进来,手里攥着把晒干的艾草,往灶台上放时“沙沙”响:“明日把这艾草撒井里吧,驱驱潮气。”她往井里瞟了瞟,忽然低了声,“那汉子倒是实诚,糖崽夜里踢被子,井里总飘点暖风过来,比灶膛的火还柔。”

二柱没说话,只是往锅里添了勺红糖。甜香更浓了,漫到井边,和着艾草的味缠在一块儿。莲娘往灶膛前凑了凑,白衫角沾着灶灰,却没脏——她往二柱手里塞了颗剥好的莲实,甜得很:“后日带糖崽去买糖画吧,他前日还念叨着要画老虎。”

二柱捏着莲实没动。莲实暖得很,像她的指尖。他往井边看,水面上的莲瓣还在飘,飘得比帕子上的蝶还轻;灯影落在水底,亮得比灶膛的火还柔;井里的风顺着缝飘过来,带着点甜,混着莲香,缠得牢——他知道那逃兵不会再出来了,也知道井里再不会空落落的了。

后半夜,红薯炖好了。二柱端着碗往井边放,碗沿挨着水面,没溅起半点水花。莲娘抱着糖崽站在篱笆边,娃已经睡熟了,小手里攥着只草蚱蜢,是白日里二柱编的。“他爱吃甜的。”莲娘轻声说,往碗里又撒了勺红糖,“那日他说红糖混着莲瓣香,好闻得很。”

水面忽然晃了晃。不是风动,是碗里的红糖粒打着转往中间聚,聚得匀,像被啥东西托着似的。接着,那片嫩红的莲瓣飘过来,轻轻落在碗沿上,没沾着半分灰——就像在点头似的。

二柱拉着莲娘往灶房走,糖崽的小脑袋靠在她肩上,呼吸匀得很。井边的灯还亮着,暖黄的光落在水面,映着他们的影子,挨得近,像粘在了一块儿。风从芦苇荡吹过来,带着庙会的锣鼓声,吹得老槐树的叶子沙沙响,吹得灶房的红糖香飘得更远了——往后的日子,井里有莲香缠着,灶房有甜香绕着,有人守着,有伴陪着,再不会有绿雾,也不会有空落,就这么暖烘烘过着,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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