钻头改良带来的效率提升和成本节约，如同在沉闷的车间里投下了一颗不大不小的石子。涟漪荡开，最终漾到了车间主任的办公桌上。
一份简短的生产简报，附带班组长的口头汇报，将林磊这个名字，第一次以正面的、带着“技术革新”色彩的姿态，呈现在了车间管理层面前。
在这个强调“技术革新”、“增产节约”的年代，任何能直接提升生产效率、降低消耗的小改小革，都是值得鼓励和表彰的，哪怕它仅仅源于一个学徒工看似“瞎琢磨”的点子。
几天后的一次车间晨会上，当着所有工人的面，车间主任拿着一个崭新的搪瓷缸子和一个薄薄的红信封，走到了队列前方。
嘈杂的车间稍微安静了一些，工人们都好奇地看着主任手里的东西——那搪瓷缸子上印着鲜红的“先进生产者”字样和红星轧钢厂的logo，是厂里奖励劳模先进的标配。
主任清了清嗓子，目光扫过下面黑压压的人群，最后落在了学徒工的队列里，准确地找到了林磊。
“下面，宣布一个嘉奖通知。”主任的声音通过铁皮喇叭扩大，在车间里回荡，“钳工车间学徒工林磊同志，在工作中肯于动脑筋，善于钻研，提出的钻头刃磨改良方法，在经过实践验证后，有效提高了本次XX生产任务的工作效率，节约了工具消耗，体现了工人阶级的主人翁精神和创新意识！”
话音落下，下面响起了一阵不大不小的骚动和议论声。许多目光再次聚焦到林磊身上，惊讶、羡慕、嫉妒、不屑…种种情绪，不一而足。
郭大撇子站在老师傅队列里，脸色黑得像锅底，鼻孔里重重哼出一口气，把头扭向一边。
主任继续道：“为表彰林磊同志的这种积极贡献，经车间研究决定，授予林磊同志本月‘车间先进生产者’称号！奖励搪瓷缸子一个！以及奖金五元钱！希望大家向林磊同志学习，立足本职岗位，积极开展技术革新和增产节约活动！”
“哗——”
掌声稀稀拉拉地响了起来， mostly来自于那些切实受益于钻头改良、省了不少事的老工人，以及一些看热闹不嫌事大的青工。更多的人则是表情复杂地拍着手。
五元钱！相当于林磊大半个月的学徒工资了！还有一个崭新的搪瓷缸子！这奖励，对于一个学徒工来说，绝对是重奖了！
林磊在周围目光的注视下，走上前去。他能感觉到那些目光里的温度——有善意的，但更多是灼人的。
他从主任手里接过了那个沉甸甸、红艳艳的搪瓷缸子，缸身还散发着新瓷特有的光泽和轻微的气味。接着，又接过了那个薄薄的红信封，指尖能清晰地感受到里面五张一元纸币的轮廓。
“谢谢主任，谢谢车间领导。”林磊微微鞠躬，声音平静，听不出太多激动。
主任看着他沉稳的样子，倒是更添了几分好感，勉励道：“嗯，不错。戒骄戒躁，继续努力，好好跟郭师傅学技术，将来前途无量！”
“是，主任。”林磊应道，拿着奖励，转身走回队列。
一路走回，他能清晰地感受到各种目光的洗礼。羡慕那五元钱和搪瓷缸子的，嫉妒他一个学徒工出风头的，也有像郭大撇子那样觉得他走了狗屎运、满心不爽的。
【负面情绪 15（来自郭大撇子的强烈嫉妒与不满）】
【负面情绪 10（来自某些工人的酸葡萄心理）】
【负面情绪 5（来自某些人的单纯眼红）】
系统的提示音悄然记录着这一切。奖励带来了荣誉和实惠，也必然招致更多的负面情绪。林磊对此早已有心理准备。
晨会结束，各回各位。
林磊将那个印着“先进生产者”的搪瓷缸子小心地放在自己工作台的角落——这玩意儿在这个年代，既是实用品，也是一种身份的象征。而那装着五元钱的信封，则被他迅速而隐秘地揣进了内衣口袋，紧贴着皮肤，感受着那份实实在在的踏实感。
五元钱。
在这个一分钱能掰成两半花的年代，这是一笔不小的财富。可以买不少粮食，可以扯几尺布做件新衣服，甚至可以…作为他下一步计划的启动资金。
但他同样清楚，这钱和这荣誉，就像滴入鲨鱼池的血腥，会立刻刺激到这院里院外所有嗅觉灵敏的禽兽。
果然，还没到中午休息，消息就像长了翅膀一样飞回了四合院。
下班铃声刚响，林磊拿着那个崭新的搪瓷缸子（里面泡着他自制的粗茶）走出车间时，就能感觉到路上遇到的不少工友看他的眼神都带着异样和议论。
等他刚踏进四合院前院，早已等候多时的阎埠贵第一个就凑了上来，眼镜片后的眼睛死死盯着那个红彤彤的搪瓷缸子，脸上堆着极其夸张的羡慕笑容：
“哎呦！林磊！回来了？啧啧啧！这可是‘先进生产者’啊！了不得！了不得！咱们院可是头一份！光宗耀祖啊！”
他的声音很大，显然是故意要让全院都听见。语气里的酸味几乎能溢出三里地。
中院门口，正在洗菜的秦淮茹也抬起头，目光复杂地看了一眼那搪瓷缸子，又迅速低下头，加快了洗菜的动作，但微微颤抖的手指出卖了她不平静的内心。
贾家的窗户后面，似乎有一双恶毒的眼睛在窥视。
就连平时不太掺和事的几位大妈，也都投来了好奇和探究的目光。
林磊面无表情，对阎埠贵的恭维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三大爷。”脚步不停，就想往后院走。
“哎，等等！”阎埠贵却拦住了他，搓着手，笑容更加“热络”，“那个…林磊啊，得了这么大奖励…还是奖金吧？听说有五块呢！这可是大喜事！是不是…该表示表示？请院里大伙儿沾沾喜气啊？”
图穷匕见。这才是目的。
林磊脚步顿住，看着阎埠贵那副算计的嘴脸，心里冷笑。
他知道，这只是一个开始。
这“先进生产者”的缸子和五元奖金，就像投入禽兽窝里的肉骨头，接下来，才是真正考验的时候。
他握紧了手里的搪瓷缸子，感受着那份沉甸甸的荣誉（和麻烦），又摸了摸内衣口袋里那更实在的五元钱。
来吧。
看看这回，谁能从他手里，把这肉骨头叼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