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周五。
微风卷过新宿街头,几片银杏叶打着旋贴上路人的衣角,又悄无声息的滑落在人行道上。
宏星事务所的舞蹈练习室内,中森明菜正对着镜墙重复一套新舞蹈。
三井拓海站在门外,透过小窗看了半晌,忍不住皱起眉。
镜子里那姑娘,今天的动作莫名有点僵硬,四肢各干各的,完全不在一个频道上。
汗水早就浸透她的练习服,头发黏在通红的脸颊旁,要掉不掉。
“停!”舞蹈老师松本由美猛地拍手,“明菜桑,今天怎么回事,放松点行不行?”
中森明菜抿了抿发干的嘴唇,没说话,只是重新摆开架势。
“腰带动胯,别用甩的!”
“手是延伸,软一点,你当是棍子吗?”
“节拍!节拍没听见啊?跟上。”
“停!”“再来!”……松本老师的声音一句接一句砸过来,没半点空隙。
休息间隙,新来的练习生惠子犹豫着递来水和毛巾。
“明菜桑,喝点水吧,别着急,松本老师的风格你也知道。”
明菜愣了一下,接过水低声说了句“谢谢”,嗓子有点哑。她仰头灌水,汗顺着脖子往下流。
三井拓海看见她攥着毛巾的手很用力,毛巾似乎受到了这个年纪不该有的遭遇。
“啧,社长‘特地’带的声乐组诶,新舞蹈应该很轻松吧?”另一边,叫雅子的女生一边调整姿势一边说,话里带刺。
惠子立刻瞪了她一眼。
明菜像是没听到,只是把头埋得更低,使劲擦汗。
练习室里只剩下节拍器嘀嗒响,还有她喘粗气的声音。
三井拓海没有走进去。
他清楚松本老师的教学方法,自己现在进去只会让明菜更难堪。
又靠在门外看了几分钟,他转身离开回去工作。
……
傍晚,舞蹈课总算结束了。
松本由美收拾好东西,临走前看了一眼还瘫坐在地上的中森明菜,语气稍缓:
“明菜桑,上次社长请吃饭时理惠桑说的话,还记得吗?”
“所以我对你的要求会很高。”她走到门口,又停下来,丢下一句:
“瓶颈期很正常的,下节课继续练习。”
松本由美一走,练习室彻底空了。
明菜喘着粗气,汗啪嗒啪嗒的往下滴。
三井拓海处理完预算报告走出来,正好看见这一幕。
他推门走了进去,脚步声在房间里听的特别清楚。
明菜闻声抬头,头发糊了满脸,一脸累垮的样子。
“辛苦了,明菜桑。”
三井拓海在她几步外站定,“舞蹈跟唱歌一样,瓶颈期了就别硬冲,得慢慢找感觉。”
他瞥了一眼她还在发抖的腿,“记得拉伸,不然明天你的腿会抬不起来的。”
说完,三井拓海点点头,转身就走了。
明菜望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口,低头看了看自己还在抖的手。
咬咬牙,她撑起身,龇牙咧嘴的开始拉伸,每动一下都累的抽气。
……
中森明菜收拾好东西后,走出了事务所大楼。
傍晚的凉风一吹,她汗湿的后背顿时一个哆嗦。
这回她没直接坐事务所的车回去,而是拐进了旁边的代代木公园。
公园里没什么人,满地的银杏叶被风吹得哗哗响。
三井拓海站在二楼窗边透气,无意往下一瞥。
看见那个小小身影背着一个包,慢吞吞走到长椅前,一屁股坐下。
她仰头望着天空,肩膀垮垮的。
三井拓海本来是想喊明菜的,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上午录音棚被红灯闪,下午又被松本老师训,这丫头现在估计一肚子委屈吧。
他看见明菜抬手迅速抹了下眼睛,像是怕被人发现。
“啧。”三井拓海转身离开窗边,“到底还是个小姑娘啊。”
走到社长办公室门口,他脚步顿了一下,摇摇头吸了口气,推门进去。
“佐藤桑,一会儿还有事没?”
佐藤健太正在办公桌前整理文件,闻声抬头:“嗯?社长,怎么突然这么问?”
他想了想,开口道:“倒是有一个不太重要的饭局,需要您露个面。”
“推掉吧,”三井拓海拿起外套,“我有一个朋友有点事,需要出去一趟。”
“嗨!社长。”佐藤健太利落的应下,没有多问一句。
三井拓海顺手拿起搭在椅背上的外套,边走边穿。
“佐藤桑,车我开走了,事情完了直接回家,有事你打电话到家里。”
“是,您路上小心。”
三井拓海摆摆手,带上了门。
电梯一路往下,他脑子里还在回放下午练习室里的场景。
中森明菜那倔强又有点小狼狈的样子,莫名让他有点放心不下。
“啧,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爱操心了。”他自言自语的笑了笑。
走出大楼,风一吹,外套鼓动着。
三井拓海没直接去停车场,同样的脚步一拐,朝代代木公园走去。
公园里,明菜还坐在那张长椅上,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落叶在她脚边打转,显得她格外瘦小。
三井拓海没有直接走过去,而是在不远处的自动贩卖机前停下,投币买了两罐热咖啡。
他拿着咖啡走过去,脚步声故意放重了些。
明菜闻声抬头,眼睛还有点红,见到是他,明显愣了一下。
“社…社长?”
三井拓海没说话,只是递过去一罐咖啡,然后在她旁边隔着一个位置坐下。
“明菜桑,公园长椅不收费的,一起坐会没事吧?”他拉开易拉罐,喝了一口。
明菜握着温热的咖啡罐,只是小声说了句“谢谢”。
两人一时无话,只剩下风吹树叶的沙沙声,和远处马路上隐约的车声。
“今天的新舞蹈很难吧?”三井拓海突然开口问。
明菜抿了抿嘴,点点头:“嗯,有一点。”
“松本老师很严格么?”
“嗯。”
“觉得自己跟不上新舞蹈?”
明菜没立即回答,只是手指无意识的摩擦着咖啡罐。
三井拓海也不催她,又喝了一口咖啡。
“社长…我是不是很没有天赋?”她突然低声问,声音有些哑。
“天赋?”三井拓海笑了:“明菜桑,知道你第一次进录音棚时,调音师说了什么吗?”
“说什么?”明菜看向他,眼里带着疑问。
“他说你这嗓子是祖师爷赏饭吃,”三井拓海带着些调侃,继续说:
“但祖师爷今天好像没赏饭给你的四肢吃。”
明菜一下子没忍住,噗嗤笑出声,然后又赶紧捂住嘴,耳朵尖都红了。
“社长~这也…太夸张了吧。”
“没有哦,”三井拓海也笑着摇摇头:“明菜桑你知道吗?”
“嗯哼?”
他顿了顿,语气轻松了些:“发现自己没有天赋,却仍然愿意抬脚练习,才是舞蹈的开始。”
“何况你又不是真没天赋,我新学骑车的时候还会摔跤呢~”
明菜默默听着,手上的咖啡罐转来转去,突然开口问:
“社长也会摔跤吗?”
“当然,谁学骑车会不摔?”三井拓海挑眉,指向远处,“不过我现在车技很好,明菜桑要不要试试?我摩托车就停在那边。”
明菜连忙摇头,头发都甩起来了:“不不用了,社长!”
三井拓海笑了起来,笑声在安静的公园里传得很远。
“明菜桑,走吧,天快黑了。”他站起身,把空咖啡罐准确投进几米外的垃圾桶,“我送你回去。”
明菜跟着站起来,犹豫了一下:“社长,事务所的车…”
“今天我当司机。”三井拓海打断她,从口袋里掏出车钥匙晃了晃,
“让你体验下社长的车技,这可是很难得的哦~”
明菜不由笑了下:“那就麻烦社长了~”
夕阳完全沉了下去,街灯陆续亮起,两人并肩走出公园。
“明菜桑,下节舞蹈课,”三井拓海突然说道,“要是松本老师太凶,你就想:这是祖师爷在给我喂饭吃,只是方式特别了点。”
明菜又笑了,这次笑出了声:“好的,社长桑~”
走到停车场,三井拓海那辆黑色摩托车在路灯下闪着光。
他递给明菜一个头盔。
“明菜桑,要抓紧了。”三井拓海跨上车,发动引擎。
明菜小心翼翼的坐上去,手犹豫了一会,抓抱住他的外套。
摩托车驶入东京的夜色中,风从耳边呼啸而过。
街灯连成一片,高楼大厦的霓虹灯陆续亮起,整座城市仿佛活了过来。
中森明菜第一次从这个角度看东京,不由得睁大了眼睛。
在一个红灯前停下,三井拓海回头看了她一眼。
“明菜桑,怎么样?比事务所的车舒服吧?”
明菜抓抱住他,老实的摇摇头:“社长,有点吓人哎。”
“明菜桑,习惯了就好。”三井拓海笑了下回应道:
“出发喽。”
“社长,慢一点。”
车继续前行,穿过熙熙攘攘的街道。
明菜逐渐放松下来,甚至开始享受夜风拂过脸颊的感觉。
“社长,你经常骑摩托车吗?”她提高声音问道,以免被风声盖过。
“是啊,方便又快捷,堵车的时候尤其好用。”三井拓海回答道,“而且能看到不一样的东京。”
明菜点点头,虽然对方看不到。
她注意到路边一家唱片店正在播放新歌曲,不由得微笑起来。
80年代的东京正值繁荣时期,到处都是忙碌的人群和闪烁的霓虹灯。
最终摩托车在千代田的高级公寓楼前停下。
明菜松开了抱紧的手,下车递回头盔:“谢谢社长~”
“明菜桑,赶紧上去吧,”三井拓海接过头盔,“记得泡个热水澡,不然明天肌肉会酸的。”
“嗨~我知道了。”明菜点点头,转身走向公寓楼门口。
但走到一半,她突然转身跑回来。
“社长,”她微微鞠躬,“我会努力的!不会让您失望!”
说完没等三井拓海回应,就快步跑进了大楼。
三井拓海愣了一下,随即轻笑出声。
“这小丫头...”
他摇摇头,重新发动摩托车,驶入东京的夜色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