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周一午后。
宏星事务所的声乐练习室里很安静。
三井拓海推开练习室的门，就看到中森明菜站得笔直，手指紧张的揪着衣角。
他脚步顿了一下。
还没等他开口，明菜就一个九十度鞠躬，声音特别响亮。
“社长！对不起！”明菜低着头，语速很快，“前几天是我太任性了，没有理解您的用意，练习也不认真！非常抱歉！”
她一口气说完，头还低着，耳朵尖红得透亮。
三井拓海看着眼前这颗毛茸茸的小脑袋，沉默了几秒，走了过去。
“先起来说话吧。”他语气尽量放得很缓，
“明菜桑，不用这样的。”
中森明菜这才直起身，眼神还有点躲闪，不敢看他。
三井拓海走到钢琴边，手指无意识地按了个键，发出“咚”的一声轻响。
“其实我也有问题。”他开口，看到明菜惊讶的抬起头。
“我的方式可能太急了，没有考虑到你现在的接受程度。”
明菜眨眨眼，似乎没料到他会这么说。
三井拓海拉过两把椅子：“明菜桑过来坐，我们先不练了，聊聊天。”
“嗨！”明菜乖乖的坐下，双手放在膝盖上，像个听课的小学生。
三井拓海组织了一下语言。
“明菜桑，让你反复练一个音，不是故意折腾你。”他看着明菜继续说道:
“是想让你练到麻木，练到忘记‘我在练声’这件事。”
中森明菜眨了眨眼，似乎没太懂。
“明菜桑，这个就像剑道里的素振，空挥。”三井拓海比划了一下，“几千次几万次的挥剑，很枯燥。”
“但练到后面，身体会记住感觉，气就会凝聚起来。”
他看向明菜：“唱歌也一样，我希望你的声音，不止是准，要有灵魂。”
中森明菜的眼睛慢慢睁大了。
“灵魂么…”她小声重复了一下，眼神有点飘，像是在想什么。
三井拓海没打扰她。
过了一会儿。
“社长…”明菜抬起头看向三井拓海，眼睛亮亮的：“…你是说，像山口百惠桑那样吗？即使是很简单的歌，也让人觉得特别有力量？”
“对，就是这个意思。”三井拓海点点头。
中森明菜的脸一下子红了，这次是羞的。
她想起自己之前那点小得意和小委屈，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我…我是不是太笨了…”她小声的说了一句。
“明菜桑，你很聪明的。”三井拓海笑了笑，“是我想岔了，光压着练不行，没有让你去理解。”
“唉？社长，没有的事，是我…”明菜小声喃喃着。
“我们换种方式试试。”三井拓海摆了摆手，也没在意，“下次再练这个元音，别光想位置对不对。”
明菜一脸懵：“换一种方式？”
“对，明菜桑，比如说高兴点的‘あ—’，就像捡到钱一样。”三井拓海用搞怪轻快的方式示范了一下，声音明亮上扬。
明菜没忍住，“噗”一下笑出声，赶紧捂住嘴。
“再试试，难过点的‘あ—’，像便当里的炸鸡块掉了。”他又示范了一次，声音低沉拖沓，带着点夸张的哀怨。
明菜的肩膀抖得更厉害了。
三井拓海停了下来：“大概就这意思，明菜桑你也试试看？”
“嗨！”
明菜觉得这方法新鲜又好玩，跃跃欲试的。
她吸了口气，试着想高兴的事…嗯，上次妈妈做的草莓大福很好吃~
“あ—”声音果然轻快了点。
“斯国一！”
“社长，我好像知道怎么做了哎。”
再想难过的事…啊，上星期最喜欢的发绳断了。
“あ—”声音不自觉就带上点委屈。
三井拓海在一旁听着，偶尔点头：“不对，明菜桑你要再开心点，像吃到最喜欢的牛肉那样。”
“牛肉么…”明菜脸一红，努力想象了一下。
“あ—”
“嗯，做的不错，”三井拓海点点头，“明菜桑，要记住这个感觉。”
“嗨~我会努力的。”
练习室里的气氛彻底轻松下来了。
这时，门被悄悄推开一条缝，一颗小脑袋探了进来，正是三井美子。
她听说今天哥哥和明菜姐姐“和解”，特地跑来侦察。
结果看到两人并排坐着，有说有笑的，哥哥还在那搞怪示范“炸鸡块掉了”的发音？
说好的冷战呢？说好的严苛社长呢？
美子的眼睛瞪得溜圆，嘴巴张成了O型。
还是明菜先看到她，笑着打招呼：“美子酱？”
三井拓海也回过头来。
美子蹭了进来，眼神在他俩之间来回扫：“欧尼酱，明菜姐姐，你们这是…和好啦？”
明菜点了点头，脸上还带着刚才练习时的红晕：“美子酱，社长是在帮我找到更好的声音哦~”
“美子，”三井拓海伸手揉乱美子的头发：“就你这小丫头喜欢八卦，去休息室自己拿果汁喝。”
美子嗷呜一声躲开，虽然不太明白，但看两人真的没事了，也就放心了。
“知道啦知道啦，不打扰你们的‘特训’！”美子欢呼一声，蹦蹦跳跳的跑出去。
门被关上，练习室里又剩下他们两人。
中森明菜和三井拓海对视了一眼，都笑了笑。
三井拓海收回目光，开口道：“明菜桑，怎么样？是不是比干嚎有意思点？”
“嗯嗯！好像…好像能感觉到一点不一样了。”明菜有点不好意思的笑着回应。
“那就行。”三井拓海站起身，“明菜桑，我们今天先到这，明天再继续，记得保护好嗓子。”
“是！社长！”明菜站起来，声音清脆，充满了干劲。
三井拓海点点头，先一步离开了练习室。
明菜看着关上的门，心里那点小别扭早就没了，剩下的都是社长刚才那些有点搞怪却又特别有用的指导，还有那句“找到属于自己的魂”。
她握了握小拳头，感觉浑身都是劲儿。
之前那点小隔阂，算是彻底过去了。
窗外，秋日的天空格外高远湛蓝。
……
三井拓海走出练习室，没回办公室，而是拐去了休息区。
佐藤健太正端着一杯咖啡看文件，见他过来，抬了下头：“社长，明菜桑那边…”
“没事了。”三井拓海摆摆手，从冰箱里拿了瓶乌龙茶，拧开灌了一口，“小姑娘有点钻牛角尖，现在想通了。”
佐藤健太笑了笑：“那就好，明菜桑很认真，就是有时候心思重了点，毕竟年纪还小。”
“嗯，是好苗子。”三井拓海靠在桌沿，“就是得费点心思琢磨怎么教，不能跟我以前…”
他话说一半停住了，差点顺嘴说了不该说的。
佐藤健太眼睛眨了一下，疑惑的看向他：“社长，跟您…以前什么？”
“没什么。”三井拓海不动声色的岔开话题，“下周的日程排好了？”
“初步排好了，正要拿给您过目。”佐藤健太递过来一份文件，“另外，影视制作部门的组建也在进行，您看什么时候有空…”
三井拓海一边翻日程一边听，脑子里却还在回想刚才明菜那恍然大悟的眼神，以及后来充满活力的试音。
教学生，好像比想象中有意思点。
……
另一边，明菜没有立刻离开练习室。
她又坐回钢琴前，回想了一下三井拓海刚才的话。
“灵魂么…”
她试着不带任何技巧，只是想着开心的事情，轻轻的哼唱了一句最近听的流行歌。
声音好像…是有点不一样？她说不上来，但感觉更自在了点。
她又试着带点难过的心情唱了另一句。
好像…感情是更自然了点？
这个发现让她有点兴奋。
原来社长不是故意刁难她，是真的在教她很厉害的东西！
她心情一下子变得超好，哼着歌开始收拾自己的乐谱和水杯。
今天回去公寓要好好琢磨一下！
……
傍晚，三井拓海处理完事务，准备回家。
路过练习室时，发现灯还亮着。
他推门一看，明菜居然还在，正对着镜子嘀嘀咕咕，表情丰富，一会儿笑一会儿瘪嘴的。
这是在干嘛？
“明菜桑，还不回去吗？”三井拓海出声。
明菜吓了一跳，猛地回头，看到是他，脸又红了：“社…社长！我马上就走了！”
“明菜桑是在对着镜子练习表情管理？”三井拓海挑眉，想起声乐课好像还没教到这个。
“不是…”明菜不好意思地说，“我在试您说的方法…带情绪…”
“走火入魔了啊？回公寓再练，而且天快黑了，要早点回去。”
“哦哦，好的！”明菜赶紧拿起书包。
两人一起走出事务所大楼。
晚风吹过来，有点凉，但很舒服。
“社长，”明菜小声说，“谢谢您。”
“谢什么，本职工作。”三井拓海看着前方，“把你教出来，事务所才能赚钱。”
明菜知道他不是真的这么想，偷偷笑了笑。
“我会更努力的！”她保证道。
“嗯，我相信明菜桑你。”三井拓海点点头，拦了辆出租车，“上车吧，送你回去公寓。”
“不用了社长，我自己回去就行…”
“上车，别啰嗦。”
“哦…”
看着出租车载着明菜离开，三井拓海才转身朝自己停车的地方走去。
心情莫名不错。
当老师看到学生开窍，确实挺有成就感，虽然他这个“老师”年纪也没大到哪儿去。
他拉开车门，发动了车子。
车载收音机里正好放起一首舒缓的英文老歌。
他跟着哼了两句，手指在方向盘上敲着节拍。
日出有盼，日落有思，天黑了要回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