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周六的宏星事务所,静得能听见走廊尽头时钟的滴答声。
中森明菜用钥匙拧开练习室的门锁,推门走入。
空阔的房间里,只有那架黑色三角钢琴在矗立着。
她‘啪’的一声打开灯。
灯光瞬间照亮了地板,也照亮了她脸上那点不服输的倔强。
“哼…”
明菜把包往边上一甩,走到钢琴前,一把掀开了琴盖。
“不就一个‘あ’音?”
“练就练,能有多难!”
她深吸一口气,摆开架势,脑子里过了一遍三井拓海之前叨叨的那些要点…
“あ—”
声音清亮,在空房间里荡开,显得特别响。
好像…还行?
她停下来,竖起耳朵听回音。
“不对…完全不对!”
社长要的是圆润饱满,带点胸腔共鸣的厚重感。
她这个,好像还是有点扁,有点飘,沉不下去。
“再来!”
“あ—”
“不对!”
“あ—!!”
她声音不自觉的拔高了,带上了些许情绪。
又练了许久,中森明菜的喉咙开始发紧,有点干涩的疼。
她烦躁地捶了一下琴键。
“咚!”
一堆杂音炸开,吓了她一跳,之后房间里更静了。
“为什么就是不行呢?”
她小声的嘟囔,带着委屈和不服气。
新曲子不好吗?上台表演不好吗?非得对着墙死磕一个音,算什么…
越想越憋屈,鼻子都有点酸了。
她甩甩头,把这点软弱的情绪甩开。
不行,不能认输。
中森明菜才不会这么容易被打倒。
她再次站直,清清嗓子,准备继续挑战。
“あ……”
声音一出来明菜就知道坏了,又干又涩,像砂纸在摩擦。
她彻底泄了气,蹭到墙边,靠着冰冷的墙壁慢慢滑坐到地上。
一股挫败感涌上来。
难道…自己真就这水平?社长是不是看走眼了?
她有点迷茫了,把脸埋进膝盖里,感觉累得不行。
……
此时,走廊另一端。
三井拓海推开事务所的玻璃门走了进来。
周末休息,今天他回来取一份落下的编曲草稿。
整个楼层就他一个人的脚步声。
经过练习室时,三井拓海脚步一顿。
门缝底下透出灯光。
还有…极其细微的,断断续续的,一听状态就不对的练习声。
“あ…咳咳……あ…”
声音干涩,发紧,甚至带了点破音的嘶哑。
完全是在毁嗓子。
他眉头瞬间锁紧,手按在了门把手上,差点直接推门进去喊停。
但最终,他还是停下了。
里面那丫头正在赌气。
现在进去,说什么她都听不进去,只会适得其反。
三井拓海安静的站在门外,听着里面那近乎自虐的,毫无进展的练习声。
每一声嘶哑的“あ”,都让他眉头皱得更紧一分。
这丫头…太倔了。
也怪自己。
是不是逼得太紧了?方式太生硬了?
他忽略了她的年龄和情绪,只看到了需要被纠正的技巧。
良久,里面的练习声停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声压抑的哭腔抽泣,很轻,但他还是听到了。
三井拓海闭上眼,深吸一口气,最终还是没有选择进去。
他转身,放轻脚步,像从未出现过一样离开了。
……
周日,中森家。
低气压持续盘旋。
中森明菜窝在房间角落,抱着膝盖,对着窗外的电线杆发呆。
喉咙还在隐隐作痛,提醒着她昨天的失败。
妈妈千惠子担忧地看了女儿房间好几次。
下午,门铃响起了。
千惠子擦擦手跑去开门。
门外没人,只有一个牛皮纸小包裹放在地上。
“咦?是谁的东西放错了吗?”
她拿起来,看了看,包裹上只打印着收件地址和“中森明菜”的名字,没有写寄件人信息。
“明菜!有你的包裹!”
“哦…”明菜有气无力的应了一声,慢吞吞走出来。
“是什么呀?”千惠子把包裹递给她。
明菜也没什么兴致,随手拆开。
里面是几盒包装精致的润喉糖,还有一个褐色的小玻璃瓶,上面贴着“枇杷露”的标签。
东西下面压着一张便条,用的是宋体字,很工整:
【保护嗓子比急于求成更重要,好好休息。】
包裹没有署名。
“啊啦,是谁这么贴心?”千惠子拿起枇杷露看了看,“是好东西呢,明菜,你嗓子不舒服吗?”
明菜捏着那张打印的纸条,愣住了。
这口气…这用词……
还有这润喉糖的牌子,她记得有一次练歌后嗓子有点哑,社长随手给过她一颗,就是这个牌子,薄荷味很浓。
是他?
只能是社长。
可他为什么不直接说?还用这种匿名的方式?
心里那点固执的怨气,像被针戳破的气球,噗的一声漏掉了大半。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
有点不好意思,脸上有点发烫。
还有一点点…说不清道不明的,被默默关注着的…甜?
中森明菜捏紧了润喉糖的盒子,盒子的棱角硌着手心。
“可能是…是事务所发的福利吧。”她含糊的解释着,把纸条折好塞进口袋,拿起那盒润喉糖,
“欧噶桑,我回房间了。”
“哎?明菜…”
……
几乎就在明菜刚躲回房间的同时,家里的老式转盘电话响了。
千惠子接起电话:“莫西莫西,这里是中森家。”
“中森夫人,您好,我是三井拓海。”
电话那头传来年轻社长清晰平稳的声音。
“啊~是三井社长呀,您好您好!”千惠子下意识站直了点。
“打扰了,明菜桑明天有录音安排,需要喉咙保持最佳状态。”
“请问她周末有好好休息吗?有没有…过度练习?”
三井拓海的语气听不出任何异常,就像一次寻常的工作问询。
千惠子立刻想起女儿昨天的反常和刚收到的匿名包裹,心里似乎明白了点什么。
她赶紧回答:“有的有的,休息了!就是昨天好像自己练了一会儿,今天嗓子是有点不太舒服,不过刚刚正好收到…”
千惠子话没说完,就被电话那头打断了。
“嗯。”
他只是淡淡地应了一声,听不出情绪。
“收到就好。”
“那就先这样,打扰千惠子桑了。”
“咔哒”一声,电话被那边挂断了。
千惠子拿着忙音的话筒,有点懵。
三井社长这电话,来得也太巧了吧?
房间里的明菜,其实一直竖着耳朵听着外面的动静。
“三井社长”几个字飘进来,她的心就提了一下。
听到妈妈差点说漏嘴,她紧张的握紧了拳头。
听到社长那句听不出情绪的“嗯”和“收到就好”,还有迅速挂断的电话……
她慢慢趴到床上,把发烫的脸埋进被子里。
果然是他。
那个包裹,社长知道了。
他知道自己周末偷偷跑去加练,还把嗓子练坏了。
所以他送了药,还打了这个别扭的电话。
社长大笨蛋!
干嘛不直接骂她啊!
这样拐弯抹角的…反而让人更…更……
她把脸埋得更深了,脚趾不好意思的蜷缩起来。
之前那点小怨气,彻底消失得无影无踪。
只剩下无处安放的窘迫,和一丝被小心翼翼保护着的暖意。
喉咙好像…也没那么疼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