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隔音玻璃那头，中森明菜抬起头，目光直直看向控制室里的三井拓海。
没有皱眉，没有责备。
三井拓海的眼神平静无波，专注得能穿透玻璃，甚至还带着点“总算来了”的意思。
三井拓海拿起控制台上的麦克风，声音透过耳机线，带着安抚鼓励：
“听着，明菜桑，第一次进棚都这样，紧张？太正常了。”
他顿了一秒，语气往下沉，字字清晰：“但我坐在这里，不是来挑你毛病的。”
“是把你声音里藏着的潜质释放出来。”三井拓海身体前倾，目光看向明菜泛红的眼睛，
“现在，把外面晃眼的灯给我抹了，忘了玻璃后面的人！刚才那点小失误？屁都不算！”
“这屋里就三样东西：你，手里那话筒，还有耳机里的动静。明白吗？”
“嗨…”明菜的声音带着点颤。
“明菜桑，呼吸，然后往下沉，”三井拓海做了个干脆的下压手势，“吸口气，肚子给我鼓起来。”
“就当你在练习室，对着镜子练习，嗓子松着点。”
“别琢磨‘唱好’，就当‘说出来’，我相信你可以的，准备好了告诉我。”
玻璃那头，中森明菜看着三井拓海那双写满“你可以”的眼睛，用力一点头，狠狠吸了一大口气。
过了一会。
她再睁眼时，那点紧张还没散尽，但眼底多了股豁出去的狠劲儿。
“社长，我准备好了！”明菜的声音稳了，也不颤了。
“很好！”三井拓海斩钉截铁应了一声，朝调音台后的山田打了个手势。
节拍器“嘀嗒”声再次响起，舒缓的钢琴前奏响起。
刺目的红灯骤然亮起！
红光没有再惊到中森明菜。
她所有感官都收束在耳机里的声音上。腹部发力，吸气，气息下沉。
第一个音符抵达，喉部力量自然卸下，声音顺畅地唱了出来。
“啊……”
一个清亮、稳定、带着点金属味的音符，传进了监听耳机。
控制室里，山田桑眉毛一挑，手指在推子上做了个细微的增益。
三井拓海紧盯着监听音箱里跳动的电平表，紧抿的嘴角终于松开，向上勾起一丝弧度。
声音很干净通透，之前那点干涩飘忽的毛病没了。
虽然生涩还在，但那股子本真的音色和穿透力，有那味道了。
明菜自己也听出了不同，努力保持着“腹部支撑”的感觉，气息托着声音走。
偶尔高音气息有点浮，她立刻绷住，又稳住了。
时间在专注的演唱里飞快溜走。
这一次，没再出错。
最后一个音符落下，伴奏停止。红灯熄灭。
录音室里一片寂静。
中森明菜站着，微微喘气，额头上一层细汗，眼睛明亮带着忐忑望了过来。
玻璃窗后，三井拓海摘下耳机，脸上露出温和的笑容：
“明菜桑，非常好！最后那个高音，气息再稳点就完美了。”
“记住刚才的感觉，我们休息一会，喝口水，再来。”
“嗨！社长！”明菜的声音带着明显的雀跃和如释重负。
三井拓海走出控制室，递过一杯温水：“给，明菜桑，水还温的，润润喉咙。”
“谢谢社长！”中森明菜双手接过，小口地喝着。
“明菜桑，刚刚的最后一遍，感觉抓对了。”三井拓海靠在门边，姿态放松，
“录音棚就是照妖镜，缺点会放大，优点也藏不住。”
“明菜桑你声音里的清亮和力量感很吸引人。”他眼神带着赞许，“紧张就是天敌，放松会加专注。”
中森明菜捧着水杯，点点头：“嗯嗯！社长我记住了。”
“熟能生巧，”三井拓海笑了笑，“明菜桑再多录几次，身体自己就记住了。”
“山田桑也说了，你底子不错呢，是块好料子。”他朝控制室扬了扬下巴。
“真、真的吗？”明菜脸微微一红，忍不住偷瞄了眼调音台后的山田。
五分钟后，录音继续。
有了成功的经验和肯定，明菜信心大增，越来越沉浸在音乐里。
三井拓海在控制室里的指令也更具体、更干脆：
“这句尾音，拖半拍，气托住！”
“这儿，情绪收着点，像跟自己说话…”
明菜心领神会，一句一句地执行。
……
最后一个音符完美收录。
山田桑按下停止键，取下开盘带。
窗外，天色已经染上了橙红的晚霞。
录音结束。
中森明菜走出录音室，腿有点发软，但精神很亢奋。
山田桑把录得最好的一版通过监听音箱放了出来。
清澈、稳定、带着少女特有质感的声音传了出来，还带有真实的混响效果。
中森明菜第一次如此清晰的听到自己“达标”的声音。
陌生，又奇妙。
饱满、清晰，甚至能听出声音里细微的情感。
她呆呆地站在原地听着。
“明菜桑，感觉如何？”三井拓海的声音在她身旁响起。
明菜回过神，眼神里还带着点震撼和茫然：
“社长，好奇怪呀？都不像我的声音了，但又好像…又更好了？”
“嗯…”三井拓海理解地笑了笑：“专业设备的本事，就是把你最好的状态，原原本本记下来，放出来。”
“记住那个状态，头一回进棚，能克服紧张录成这样，明菜桑你已经很棒了。”
“嗨！谢谢社长！谢谢山田桑！”明菜深深鞠躬，声音满是感激和喜悦。
三井拓海看着眼前微微喘气的女孩，开口道：“好，明菜桑你休息一下就回家去吧。”
“嗨！我会的，社长再见！山田桑再见！”明菜应了一声，离开录音棚。
休息了半小时。
离开事务所时，夕阳已经沉入高楼，霓虹灯亮起的街道上。
明菜没坐事务所的车，想自己走走，吹吹风。
她抱着记满录音要点的笔记本，走走跳跳在霓虹初上的街道上。
……
回到家，房子里飘着饭香。
妹妹明穗围着那台黑白电视看动画片，母亲千惠子从厨房探出头：
“明菜，你回来啦，这周的训练怎么样？”
明菜放下包，脸上的兴奋根本藏不住：“欧噶桑，我今天…进录音棚了！”
“录音棚？”千惠子擦着手走出来，妹妹明穗也被吸引了注意力。
“嗯~事务所里好大一间！隔音超厉害，话筒银光闪闪的…”明菜手舞足蹈地比划着，语速飞快。
“社长他…很厉害的！一点也没生气，特别有耐心，外面那么多按钮，他好像全都懂！后来…”
她声音低了些，带着小骄傲，“后来我找到感觉了，录出来的声音，用音响放出来，我自己都吓了一跳呢~”
千惠子听着女儿又兴奋又带点后怕的讲述，看着她发亮的眼睛，心疼又欣慰。
她上前摸了摸明菜的头发：“是吗？真的太好了。明菜真棒。”
“三井社长…也很靠得住呢。”
“嗯嗯！”明菜用力点头，拿起筷子，“社长说记住那个状态，以后会更好的！”
中森明菜扒了口饭，身体疲惫，心里却像被什么填满了。
一个模糊但强烈的念头升起来：要更好，不能辜负这份信任。
录音棚冰冷的话筒、闪烁的红灯、还有三井拓海隔着玻璃的目光，都印在了脑海里。
她知道，这只是个开始。
推开那扇隔音门，也像推开了一扇通往未知音乐世界的大门。
而控制台后面，那个能让她定下心神的年轻社长……
她低头吃饭，嘴角忍不住又悄悄弯了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