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久不见了,艾萨克。”
出乎所有人的意料,索尔见到艾德失去一臂,并没有如年轻人们想象的一样为此震怒。
他反而很自然地拿了张凳子也坐到艾萨克床边,冷静得仿佛对那缠满绑带的断臂视若无睹。
“索尔,我们俩上次见面是多少年前的事情了?”
“不知道,我从来没数过。”
“呵呵,正好,我也是。”
两个多年未见的老友顺势攀谈起来,就好像只是在简单的聊天叙旧而已。
索尔和艾萨克交谈着,一时间仿佛又回到了那段组队当佣兵的日子。
只不过和以前不同地方在于,索尔还能完好无损地坐着,看起来仍像是记忆里那样威风。
而艾萨克却像是缩水了一样,整个人瘦得有点皮包骨,已然成了个下地走路都勉强的重症病号。
“索尔前辈又在带新人了吗?你们好,我叫艾德。”
“噢,你,你好……”
“大哥哥你好……”
见到奇卡和艾拉领着两个孩子和一只猫过来,艾德露出微笑,举起仅存的左手向他们打了个招呼。
纳兹和温蒂嘴上回应着,视线却难免往他的断臂处偷偷飘过去,好奇的小眼神里不由自主地流露出几分惊悚。
“嗯……索尔啊,你家这俩孩子跟你不咋像是怎么个事儿?”
往两个孩子身上看去,艾萨克脸上浮现出明显的诧异之情,观察的目光从上到下来回打量着纳兹和温蒂。
“别误会了,他们分别是纳兹,温蒂,夏露露,是我在魔导士公会里教出来的学生,不是亲人……”
“胜似亲人,我看得出来。”艾萨克笑着打断了索尔的话,“不过菲欧烈的宠物猫还真是奇特,居然用后肢走路,也不讨厌穿衣服。”
说着,艾萨克把视线转移到夏露露身上,饶有兴趣地打量着眼前这只穿着华服的小白猫。
但夏露露毕竟也有脾气,听到自己被说成宠物猫,她随即高傲地扬起头颅,像是在抗议似的张开了嘴。
“大叔,可不要搞错了,我才不是宠物,我是妖精尾巴的魔导士夏露露,就算你是病人我也不能接受你的这种说法。”
“夏露露,别这么说嘛。”
温蒂表现得有些慌张,满脸都在担心夏露露的话可能会让艾萨克的病情加重。
然而艾萨克只是愣了一下,接着回过神来,咧开嘴角便豪迈地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咳咳咳!!!”
“父亲?!”
一看艾萨克笑得直咳嗽,除了索尔,在场众人无不露出担忧的表情。
艾德伸出左手想要帮自己的父亲艾萨克,却被他摆摆手直接就给拒绝了。
好不容易止住咳嗽,艾萨克收敛笑容,做了几个深呼吸之后才终于通上气。
他面朝索尔,手指着夏露露,勾起嘴角浅浅一笑:“你听见没有?她刚才的语气,像极了第一次和我们见面的塔妮娅,简直一模一样嘿。”
“可能吧,不过我觉得夏露露要比当时的塔妮娅有礼貌得多。”
听着艾萨克的比喻,索尔阴郁的眼神这才有所缓解。
他和老友同样勾起了嘴角,心照不宣地怀念起塔妮娅和两人初次见面时的样子。
艾拉和奇卡坐在艾萨克隔壁的床位,见索尔和自己的老父亲一直聊以前的事情,心情有些复杂。
她已经见识过索尔的实力,只要他一来,那么因斯坦可以说是必死无疑。
但另一方面,两人的对话进行到现在却只是单纯在闲话家常,这就让艾拉有点难以理解,甚至因此感到焦虑。
为了确定索尔来卓亚的真实目的,艾拉做足了心理准备,试探性地向他提出了问题。
“索尔前辈,你……你看到我哥丢了一条手臂,难道就不生气吗?”
此时的艾拉完全一反常态,说话的语气跟索尔印象里截然不同,畏畏缩缩的,活像个被吓大的傻孩子。
听到这个问题,索尔在凳子上转过身看向艾拉,表情一如既往的平静。
他伸手指向奇卡,开口说话的语气显得比较随意:“因为我答应过这小子,进来不管看到什么都不会生气。”
“诶……不,不过我也没想到索尔先生居然这么看重那句话,其实非常让我受宠若惊。”
“想在佣兵这一行干得长久,首先就得控制好自己的脾气,这个道理我可是刚入行那会儿就明白了。”
还没等索尔回应,艾萨克反倒冷不丁地插嘴了。
他张嘴给在场的年轻人们留下一句听起来很有道理的话,全然不记得这句话实际上最早是索尔说的道理。
不过被艾拉插入话题,两个被时代所抛弃的老家伙又默契地转过头看向对方,然后相视一笑。
“看来只能改天再叙旧了,艾萨克。”
“我知道,说说你为什么回到卓亚吧,索尔。”
话音未落,两个久经沙场的老家伙立刻就换上一副与刚才判若两人的严肃面孔。
冷静,甚至能够说是冷酷的肃杀之气从索尔以及艾萨克身上放出,让周围的这些年轻人们一时间说不出话。
艾德与艾拉顿时感到身上多出几分压力,在这之前,他们对于身为佣兵的父亲艾萨克知道得不多。
关于佣兵……或者应该说,关于游侠艾萨克的事情,唯有塔妮娅的只言片语才能让他们了解到冰山一角。
直到现在,兄妹俩这才明白为什么自己的父亲艾萨克会跟索尔混到一起。
作为佣兵时的两人拥有相同的眼神,在那双眸当中流露出来的并不是怜悯,也不是忧郁,更不是愤怒。
而是对每一个敌人都绝无慈悲的杀伐!
“我正在追踪某个人或者势力,根据目前得到的线索,发现菲欧烈有大量用途不明的资金流入卓亚。”
“有点头绪,你走了以后,捕食者之牙依靠不知从哪来的资产逐渐壮大,甚至足以在卓亚的各个城市都设立支部。”
“照理来说因斯坦不该有这么多钱支撑这些支部的运营。”
“所以我猜测从菲欧烈外流的那些钱估计都进了他的口袋,把这些钱用于发展,现在他已经吞并了好几家大型公会,让捕食者之牙成了卓亚第一的佣兵公会。”
听着艾萨克这流利的谈吐,纳兹,温蒂,夏露露,两孩一猫现在都只觉得脑子有点懵。
刚刚见面的时候,艾萨克还只是个躺在床上看起来几乎生活不能自理的悲惨中年人。
但是现在呢?只见他吐字清晰,说话利索,逻辑缜密,除了下不了床,实在很难想象这居然是个几分钟前还很虚弱的病患。
“说到这些钱,因斯坦偶尔还会购置大量他用不到的东西,然后转移到国外。”
语速稍快的话语在此停顿,艾萨克靠在床头长舒一口气,似乎这样做有助于恢复他的身体状态。
等他恢复到还能继续流畅说话,索尔挺直了腰板开口就问:“他都买了什么?转移到哪里?”
“我一觉从十多年前睡到现在,以及亲生儿子断臂,都是拜这背后的真相所赐,艾德,把东西拿来。”
“是。”
艾德应了一声,下意识动了动残缺的右臂,然后才惊觉自己的右臂已经不在。
“哥,左边口袋……”
艾拉出声提醒,同时指了指艾德的左裤兜。
自从没了右臂以后,左手就不得不担任起惯用手的责任,因此艾德的东西现在也基本都是放在左裤兜。
艾拉一直对兄长断臂的事情耿耿于怀,所以这样的细节也是她记得最清楚。
藏起自己眼中的失落,艾德根据妹妹的提醒从左裤兜摸出了一张折起来的纸,随后向索尔那边递了过去。
“这是……?”
索尔接过这张折纸,转头向艾萨克提问。
提起这个,艾萨克仿佛又老了十几岁,他瞄了一眼那张折纸,脸上和心里都很不是滋味。
“是牺牲掉我儿子的右臂才换来的线索,捕食者之牙的账本其中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