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凰果实？就这煤球一样的东西？”文添忍不住开口。
想必这位枯朽的，像是一只脚已经踏入坟墓的，便是这玲珑珍宝阁的守阁人吧。
白小溪眼眶里有泪水在转，“把春天还给我，多少灵石，我都可以的。”
守阁人瘆人地笑出了声，“除非把你们三个人的名额，都用了。”
不争气的春天，还在畏畏缩缩地上前，舔食着那黑色果实的残渣。
害怕归害怕，吃还是要吃的。
莫轻歌略带些轻蔑地回道，“随便，反正这一层也没什么让我心动的东西。”
文添倒有些迟疑。
虽说白小溪对他的观感相当不错，但是毕竟也仅仅一面之缘。
就凭借一场战斗积累下来的好感，就要送出一个对当前的他助力很大的宝物名额，说实话，文添不舍得。
对于莫轻歌来说可能就是几顿饭的事情，可对他文添来说，或许就是饿死骆驼的最后一顿饭。
白小溪头摇得像拨浪鼓，“回去给我家大人说下，四楼的物品，应该也没有那么贵......”一边说，一边还低头抠着手指。
文添笑得十分苍白，心里感慨万千，感情整了半天，人均富二代，就自己一穷二白靠打拼呗。
不过也好，一下子来俩大腿可以抱！
亏了亏了，早知道刚才也干脆利落地让出自己的名额表表衷心了。
文添暗暗有些后悔。
“以后看好自己的灵兽，别的层的老家伙，可能没我这么好心。”那守夜人轻拍了下还在舔地板的春天的小脑袋，“就用你的名额抵了吧，下不为例。”
“前辈怎么称呼？”文添有些嬉皮笑脸地上前攀谈。
刚刚一切他都看在眼里，白小溪相当于白嫖了两个凤凰果实啊。
“倒是很久没人问过我名字了。”守阁人笑笑，“叫我肆就好，你们两个慢慢选，第四层许久没有人气了。”
肆从怀里掏出一个灰扑扑的小茶壶，嘬了一口成分不明的液体。
文添突然有了灵感，悄悄沟通识海里的书简真灵，“起来干活了兄弟。”
书简之灵像是早有预谋般，浮现出了两个数字。
“肆-丙区九二六。”
“肆-辰区一千零四十。”
好家伙，啥时候的事儿，这书简灵已经把这玲珑珍宝阁探查了一遍？
问题是，还没有被这守阁人发现。
文添站在原地，无数奇奇怪怪的藏品飞来飞去，倒是隐约可以看出这第四层的构造，是按照十天干区分的。
甲，乙，丙，丁，戊，己，庚，辛，壬，癸十个分区。
可问题是，几乎没有藏品是还呆在他原本的位置上的。
“肆长老？”文添找了好久，还是找不到书简真灵点名要的这两个，实在有些头痛，只得试着轻唤了一下。
“何事？”肆悄无声息出现在文添身后。
“能帮我找两个藏品吗？”文添弱弱地问道。
肆一怔，陷入了沉思。
白小溪和莫轻歌也看向文添，都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一时间，除了偶尔藏品碰撞发出的声响，再无人答话。
帮忙访客搜索藏品，其实本就是守阁人的本职工作。
肆只是太过无聊，这小子，莫非了解这里的构造不成？
四层还是有不少他的心头好的，真让这小子薅走一个，那还得了？
肆一把年纪，脑海里的转盘还是打得啪啪响，真要是让那小子挑中他这四楼价值最大的五件藏品之一，就说找不到！不信的话，你自己找呗！
肆终于将自己心里的小九九理顺，半晌，默默点头，“可以。”
文添松了口气，这就好办多了，假装遥遥一指，肆-丙区九二六。”
肆指楼层，丙是区域，九二六是藏品编码。
肆又笑了，他在此值守百余年，对这里的藏品已经了如指掌，听到编号的一瞬间，心里提着的那口气便放下了。
亏自己先前还担心这是学院哪个老不死的后人，专门来拿走他的命根子的。
肆-丙区九二六，只不过是一个普通不能再普通的藏品。
肆一道灵力激射而出，很快，一个被五花大绑的小虫子，飞到了文添面前。
莫轻歌退了一步，对这些没有骨头软趴趴的东西，她从心底有些抵触。
“这是？”文添都开始怀疑竹简真灵在给自己开玩笑？
“你要的，你问我。”肆有些哭笑不得，挑花了眼，在我这四楼，撞大运呢？
“书虫，吃纸张书籍，笔墨纸砚成长。这只品相还不错，好好喂养，应该可以成长为三品灵兽。”白小溪无愧是驯兽学院的佼佼者，一眼就看出了这个白糯糯的小东西，“若是能找到些写得不错的诗文，写在纸上让这小家伙吃下，或许也能生出些别的神通。”
文添有些嫌弃，自己的第一个伙伴，就要是这条破虫子了。
给我玩天梦冰蚕那一套，这也不是百万年魂环啊？
“麻烦长老再给我看下，肆-辰区一千零四十。”文添索性不装了。
起初他也怕竹简真灵挑中某些稀罕玩意儿，引起肆的反感。
现在看来，完全是多虑了。自己看上的，恐怕都是最契合文道的，也就是说，可能在肆眼里，都是一堆破烂罢了。
肆开始探查，却始终没有找到一千零四十藏品的踪影。
“奇怪，被人兑换了？”肆开始在一本破烂不堪的记录上查找，“也没有啊？”
“躲哪儿去了？莫非是隐形类的灵器？”肆弯着腰，使劲儿揉了揉眼睛，“感觉就在附近啊？”
莫轻歌打了个哈欠，若不是文添还在那磨磨唧唧，她早就随便薅一件灵器，然后回去睡觉了。逐浪阁九层那一战，还是颇浪费精力的。
春天从白小溪怀里跳到地面，用嘴从一条黑檀木桌子腿下面叼出来一块厚厚的布。
桌子歪到一边，上面随意摆放的书籍散落在地。
肆喜出望外，“找到了，就是它！”
春天略带得意地喵了一声，像是在向白小溪邀功。
“可给你能坏了。”白小溪宠溺地摸了摸春天头顶如绸缎般丝滑的毛发，从缚在腰间的白色小包里摸出一块儿小鱼干，丢给春天。
破天荒的，春天嗅了嗅那小鱼干，没有第一时间动口，而是又喵呜一声。
文添也笑了，这还是他头一次从灵兽脸上看到嫌弃的神情。
白小溪一时还没反应过来，还在想为何平日里春天最爱的小鱼干，今天突然失去了吸引力。
肆倒是乐呵呵笑笑，用像是被烟熏了几十年的嗓子说道：“嘴养刁了呗。”
说罢手冲着远处一挥。
一个像是鸟窝一样的藏品飞了过来。
肆从中摸出三枚鸟蛋，想了想又放回去一个，信手抛给春天。
春天一跃而起，身形矫健地像是头豹子，将那两个种属不详的鸟蛋一口吞下。
肆看向一直安静等着的文添，稍微有些惭愧，“想起来了，那天这方乾元桌被八百号藏品，啃了一口，一直也没有报修，刚巧它厚薄合适，就......”
文添接过那块布，好好拍了拍，灰尘扬起，在珍宝阁里的烛光下飞舞。
莫轻歌凑了过来，摸了摸那块布，“看不出什么材质，但感觉很坚韧。”
肆补充道，“而且储存能力极佳，字，灵气，念力，都可以蕴藏在其中。不过也有诸多缺点，首先的容量很小，同时不能蕴藏意，不然也不会在这四楼吃灰。”
“意，是指晋升四品必须要领悟的真意吗？”白小溪问道。
“不错，真意储存需要极其罕见的介质，往往是晶石，晶石可以让念力在内流转，既不失去效力，也不会轻易逸散。”肆解释道。
文添、莫轻歌、白小溪三人对视一眼，都想起了识海里此刻正悬浮着的黄色晶石。
“那请问，如何辨别储存在灵识里的意，是何种真意。”文添问出了这个问题。
顿时遭来了一个大大的白眼。
“你师尊是谁？为什么这些基础的东西都不教给你？”肆有些不耐烦，然后一拍脑门，笑得露出一口黄牙，“想起来了，你小子是文修院的，文修院里，没有四品的教师。”
“只需要将念力缓缓向晶石内部渗透一缕，然后在识海中，就可以观想意的形态。当然，观想越深入，意也容易溃散。归根结底，晶石不过是消耗品。是拿来当对敌手段，还是当跨入真意境的学习参考，就看使用者自身了。”
或许是文添并没有挑中什么有价值的东西，肆显得尤为的有耐心，毕竟拿人家想兑换的藏品垫了桌角，也显得他这个守阁人有些不那么厚道。
“好，再让我想想，选哪一个。”文添看着左手的书虫，以及右手尚且没想到用处的布匹，有些犯难。
不是难以抉择，是特么都不想要啊。
这里面哪一个都没有那个罗汉伏魔阵来的逼格高啊！
“行了，我的名额给他，一个男生，磨磨唧唧的。”莫轻歌转身往门外走去。
“好。”文添答应的干脆利落，丝毫没有一点心理负担。
“这么不见外？”莫轻歌有些被气笑了，停下脚步回头。
“我变强了，不是能更好兑现承诺不是？”自从摆脱了华夏条条框框的束缚，文添也越来越率性起来。
“四个？”莫轻歌晃动着四根手指。
文添摇摇头，“三个半。”
“没趣。”莫轻歌扬长而去。
“你们有事瞒着我！”白小溪委屈大喊。
三人行，就我一外人？
肆已经解开了束缚书虫的封印。
那显得有些干瘪的书虫悬浮着朝着文添爬过去。
“它还挺喜欢你的，一时间都没想着逃跑。”白小溪和春天都还未离开，“趁现在缔结契约吧。”
文添尴尬地挠挠头，“咋缔结？”
“文修院有你这个学生，倒也是相当益彰了。”肆直咂舌，“像你这么小白的修士，还真少见哈。”
白小溪耐心解释道，“最简单的方法，拿你的灵映射到灵兽的识海里，这是单方面的缔结，但是这样不稳定，融灵，是可以最大限度发挥灵兽力量的方法。”
“把我的灵，他的灵，串一串，融一株一株幸运草，和一个同心圆？”文添手上比划了一下。
“什么玩意？不过感觉大意是对的。”白小溪不太懂，毕竟她也没听过什么小虎队，“这本《驯兽入门》，应该足以解惑了。一般来说，一个修士修炼途中能融灵的个数有限，一定要充分思考。”
白小溪将那本《驯兽入门》拓印给文添。
“好的，多谢了。”文添大概明悟了几分，将那一个劲儿往自己胸口钻的书虫拈了出来。
这玩意儿怎么带回来去啊？四肢都没有，还没有缔结契约，也不敢茫然收入识海。
“那我，就先走了？快到饭点了，学院里还有几百头灵兽要喂。”白小溪突然想起了这茬，哭丧着脸。
“行，我还有几个疑问要请教下肆长老，然后就回文修院。”
待一人一猫的身影消失在视线远处，文添才不好意思扭扭捏捏地对肆长老软磨硬泡，“长老，您看这虫子，我带回去也不方便不是，您见多识广，对这四楼数千件藏品更是了如指掌，想请教下，有什么妥善携带的方法。”
肆似笑非笑，心想这年轻人虽然有些话多，可句句说在他心坎儿上，想想怎么也都不亏。
这年轻人傻乎乎的，拿两个四楼的名额帮自己清除了两件废品，也罢也罢，就再送个小玩意儿吧。
一个四面镂空，由黄色藤条编制而成，手掌见方的小竹篓被抛了过来。
像极了退休老头拿来装蝈蝈的
“不算学院资产，是我自己掏的腰包。”肆给出一瞬间有些后悔，但看见这孩子脸上没见过市面的那种欣喜若狂，也只是补充了一句，“以后有空多来珍宝阁陪我唠唠嗑，别像文修院其他几个人，整天把自己闷在那破院子里，有啥意思？”
“得嘞！”文添把书虫放进那竹篓里，只顾着爱不释手地把玩，也不知道听没听进去。
“仲白师兄唤我？”文添的令牌转来一阵颤动。
此次筑基池那次事件以后，文添的令牌就被换成了和其他人统一的那款。
黑色玄铁材质，记录着你的信息，宗门贡献，在某些时候，还是个相当便捷的内部通讯器。
“师弟，听闻新生评级已结束，路过炼丹与筑器学院时，记得去找方佩讨要一枚三品寂灭丹，务必今日取回。”
“寂灭丹？不知是何用处。”
听这名字，感觉就不是什么好丹药。
“哦，想必是替韩非求的吧。”肆不愧是光武学院活化石，对各种奇闻异事更是了如指掌，“三品的寿命，哪会到韩非那么长，恐怕他早就该是一个空壳了吧，靠寂灭丹将灵力流动和念力都压制到最低水平，也不过苟延残喘罢了。”
文添倒是第一次意识到这个问题。
原来韩非师兄一直都处于低电量模式，靠着睡眠状态续命。
也难怪大多数他只是在院子里的躺椅上晒太阳。
文添先前还觉得是韩非师兄岁数大了，不喜走动。
“寂灭丹的配比，一定要严格把控，寂灭之意一旦多一分，对韩非来说就不再是续命的解药，而是致命的毒药。能把握这种微妙平衡的，或许也就只有苏轻罗一人吧。”肆多说了几句。
文添的心情莫名有些低落，虽然加入文修院才不过几天的时间，这几个老头在自己心里的地位，已经相当之重了。
无他，在这个举目无亲的修行世界。
友情，爱情，势力，功法，天材地宝。
文添自信都可以慢慢获得。
可同道中人，少之又少。
光武学院数千师生，能懂那些惊世文章的，又有几何？
能听到瞬间就体会诗词意境的，又有几个？
一时间，孤独，忧伤，落寞，统统堆在了文添的心头。
初来乍到，最开始的兴奋劲儿过去之后，开始有中无所依靠，无处寄托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