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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什长双手离开了剑柄,满是遗憾。

都说金仙遗迹是登天路,他放弃了后续提拔为百夫长的机会,拿前面积攒的所有战功,兑换了此次进入的机会。

和这群十八岁的毛孩子不同,田什长已经快三十了。凭借多年的水磨功夫,在泥胎境,也算罕有敌手的存在,就算遇上云泥初期的存在,也丝毫不落下风。

他们都有光明的未来,田什长,已经开始慢慢走下坡路了。

一缕波纹,轻轻将他送到了远处。

他被这把剑,拒绝了。

“怎么样?”帝前禁卫里那个男卫士上前扶住田什长,“方平已经拔出剑,被光柱带走了。”

“好。”田什长摘下头盔,头发已经被汗水湿透,“孙丁,你也抓紧去试试,不必管我。入了金仙遗迹,都是各奔前程。以后你和方平发达了,别忘了田叔便是。”

孙丁还在犹豫,田什长直接给他头盔打飞,“磨磨唧唧,真给帝前禁卫丢脸,快去。”

孙丁终于下定决心,点点头,奔向一把尚无人关注的剑。

田什长也不再沮丧,不再一开始就奔着最好的努力,马上起身,朝着兰家那两个子弟原先占据的方向奔去。

自己争夺赤金大剑的功夫,兰家那俩子女居然都离开了。

文添回头看看无尘,那个二货和尚还在只隔着一步的地方淬体,顿时放下心来。

他收敛心神,单膝跪地,右手攥住了那赤金色长剑的剑柄。

竹简真灵涌现,青绿色的雾霭包饶着剑身。

霎时间,周围的声音消失了。场景变得虚无,飞速变换。

他进入到了一个大殿中。

吸引他目光的,首先是那个金色的宝座,底座雕着双龙戏珠纹,并与海水江崖相称,宝座两边又有六根贴金盘龙大柱。

嚯!龙椅???

上面还有人?只是笼罩在阴影中,看不分明。

文添站在空无一人的殿下,组织了半天语言也没想好说什么,只是惴惴不安地打了个招呼,“哈喽?

那人穿着明显不合身的龙袍,歪歪扭扭靠在龙椅上。

“回去吧,你修的不是剑道,你的心不是剑心,你身上,也没有剑意。”一个带着稚气的声音响起。

说罢,便抬手将文添驱逐了出去。

文添感觉双目一阵刺痛,再睁开眼时,已经回到了剑冢。

“开始了吗?已经结束了?”

甚至刚刚吃了一拳的周剑都还在地上呻吟。

文添望向无尘和尚,“兄弟,我刚刚......那个了多久?”

无尘和尚脸憋得通红,“差不多,三瞬。”

一旁传来一阵哄笑。

“文添,是不是不行啊?”

“会不会有什么隐疾?”

“刚才禁卫那个姓田的头头,可是足足沉浸了半柱香的时间!”

周剑也嘲讽道,“只会用拳头的乡野村夫,剑道,你也配。”

文添也同样被送出了距离赤金色剑十步以外的范围。

他的道是文道,剑道,虽也向往之,但绝不是毕生追求。

要放弃这把剑吗?

也就意味着,放弃目前看来,最能占尽先机的机会。

周围光柱接连亮起,不少人都消失在了剑冢中。

莫轻歌尽管距此很远,还是轻声提醒道:“文添,若事不可为,不要强求。”

进了遗迹,都是各寻前程,文添也不好因为自己,耽误队友的前程。

文添枯坐在地上,冲着朝她观望的莫轻歌喊道,“你们先走,我稍后就来。”

莫轻歌点点头,一挥手,罗素,明月同时拔剑,三道光柱亮起,同时消失在了原地。

包子兴看明月消失,看都没看,很没义气地随手从身边拔起了一把剑,随意地像是从地里拔出了一根带泥的萝卜。

他们的剑大多品质不高,拔剑难度,自然也比那些名剑小上许多。

包子兴那把,稍微有点特殊,不过放在剑道行家的眼里,也是登不了大雅之堂的兵刃罢了。

尤其是比起文添拔的那把特等大奖,他们几个的,充其量就是小时候吃干脆面的再来一包。

“文哥,小月走了,我随她过去,她一个人我不放心。你啊,我一百个放心。”

说罢,发出一声憨厚的大笑,包子兴也消失在了原地。

文添把汗青插在身边,开始思索着下一步的方案。

剩下的人都在焦急地尝试拔剑,而且刚才立下的威严足够,倒是也没人去找他的麻烦。

越来越多的人,选择了合适的剑,纷纷离开。

就连先前闹了大笑话的江涛,也终于得到了一把剑的认可,喜不自胜地离开。

在无尘落败之后,周剑也终于触摸到了那把赤金长剑,沉浸的时间,比三个田什长都要长,可依旧没能撼动那把具有帝王之相的剑。

周剑倒是更为果决,转身选择了把剑柄及腰的长剑,回头还不忘挑衅地对文添抛上一句,“暂且留你条狗命,希望后面还能看到你。”

文添依旧不答话,看着周剑的身影随光柱消失,心情有些复杂。

无尘和尚也终于不再发疯,抽剑离开,行云流水。

剑冢,终于只剩下了他一人。

准确地说,是只剩下了他一个活人。

七具尸体,被留在了地面。

皆是光武学院的学生,有些叫的上名字,有些,甚至还没来得及认识。

嚯,还真有个熟人,当时嘲讽自己是小白脸面首的男修,还想着以后揍他一顿来着,这不也饮恨了。

罢了,人死万事休,下辈子记得留点嘴德。

剑冢中,升起了夕阳。

文添从戒指中取出一壶浊酒,一股脑灌下,酒水顺着喉咙淌下,打湿了胸口。

一股辛辣冲上嗓子眼,眼眶里甚至有泪珠在转。

只剩下他一人。

第一次见尸体便是六具,死相还那么惨烈,浓郁的血腥气,已经有些暗红的血迹,刺激得他有点反胃。

文添举起衣袖,颤巍巍擦了下嘴角的酒水。

他很讨厌现在这种感觉。

被人抛下的感觉,被那赤金长剑随意拒绝的感觉。

讨厌几乎大多数人都通关,而自己却成为差等生的挫败感。

遗迹受挫,韩非状况未知,前路漫漫,坎坷难行。

真烦啊。

文添晃荡了那个酒壶,将壶中酒一饮而尽,起身有些踉跄。

反正此刻遗迹空无一人,也再无什么可遮掩。

青色竹简真灵覆盖天空,遮天蔽日。

遗迹内的阵法启动,光幕将文添周遭的空间锁定。

文添感觉像是有无数眼睛在窥探自己,犹如剑在弦上,蓄势待发。

文添抬头看着那仿佛天罚一般,悬在头顶的阵法,轻笑一声。

“金樽清酒斗十千,玉盘珍羞直万钱。”

文添摇摇晃晃迈着步子,吟诗,语气有些歇斯底里。

金樽清酒,玉盘珍馐,真是一场饕餮盛宴。

“停杯投箸不能食,拔剑四顾心茫然。”

如此美味丰盛的佳肴,可我却偏偏没有胃口。

放下酒杯,扔掉筷子,没有食欲。

文添仿佛看了一个凄凉潦倒的文人,一个被誉为诗仙的伟大浪漫主义诗人。

青莲居士,李太白。

那一瞬间,文添的身影和李白重合。

接着吟诗,接着纵情饮酒。

又一壶醉仙酿灌入口中,酣畅淋漓。

文添在夕阳下高声朗诵,心中有股郁气,实在是不吐不快。

“欲渡黄河冰塞川,将登太行雪满山。”

诸事不顺!烦闷缠身!

渡黄河,冰雪堵塞了这条大川;要登太行,莽莽的风雪早已封山。

武极大陆,就真的容不下文道?

文添将酒壶用力掷在地上。

铜制酒壶在地上打了几转,撞上了一柄剑,马上就被四射的剑气搅碎。

“闲来垂钓碧溪上,忽复乘舟梦日边。”

像姜尚垂钓溪,闲待东山再起;伊尹乘舟梦日,受聘在商汤身边。

李太白,姜尚,伊尹是一个人的怀才不遇,而文道是一群人的末日悲剧。

“行路难,行路难,多歧路,今安在?”

何等艰难!何等艰难!歧路纷杂,真正的大道究竟在哪边?

“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

相信总有一天,能乘长风破万里浪。高高挂起云帆,在沧海中勇往直前!

文道越过金仙遗迹的重重阵法,汇入到文添身上。

大道微微震颤。

他感觉着孱弱的道,也能预想到后面可能会经历的坎坷。

但他不怕。

他踉踉跄跄朝着那柄赤金色长剑走去,浑身浴血,但步伐却越来越坚定。

又一次握住那剑柄,没有被接引,没有被拉入那大殿,但,那又如何?

“愿乘长风,破万里浪。”文添大道加身,力量无穷无尽。

文人是弱,手无缚鸡之力。

文道是弱,三千大道里的末流。

可再弱也是一条大道。

那柄赤金色长剑,被文添,生生从地里拽了出来。

剑内的宫殿空间内,穿着不合身龙袍的小家伙从龙椅上摔了下来。

他才刚刚打了会儿瞌睡,怎么地动了?

何人惊扰本殿下清梦!

龙袍小男孩儿马上意识到了问题所在,五百年了,这把剑终于换了换位置。

“有人拔剑?没经过我同意,怎么拔得动这剑?”

小家伙略一觉察,发现居然是文道那个讨厌的家伙,气得直接跳出了大殿,一个有些滑稽的身影,出现在剑冢中。

文添揉了揉眼睛,酒也醒了几分,看了看手中的剑,又看了看眼前穿着大号龙袍的小家伙。

“这是喝懵了?”文添一个手滑,那赤金色大剑跌落在地上。

“放肆!你个狂徒,捡起来!”龙袍小男孩气得只跳脚,“三息,捡起来,不然我和你没完。不对,你的脏手,千万别碰!”

文添坐着地上,酒喝多了加上运动量陡然增大,有些犯困,“你谁啊?”

“我是至高无上的轩辕剑灵。”龙袍小男孩儿走到了文添面前。

“那你至高无上,你自己把剑插回去呗?”文添摆摆手。

同时心里暗暗琢磨轩辕二字的意味,这剑名,大得有些吓人了。

小男儿一时语塞。

“不会是,剑灵都掌握不了这把剑吧。”文添坏笑着挑衅道。

“若不是陨落一战,上任剑灵磨灭,我单手就能拿剑削你。”龙袍小男孩儿坐在文添旁边,有些挫败感。

“感情还是个新诞生的灵,现在我拔出了剑,是不是要认我做主人?”文添看着这个明显社会阅历不足的剑灵娃娃,心中大定,一肚子坏水来回翻滚。

“不行,你的灵都不是剑修一脉,大道也是我未曾见过的大道,一看就不是什么主流强道。”龙袍小男孩儿噘着嘴抗议道。

“那,你一个人在这里多久了。”文添开始打感情牌,“几年?几十年。”

龙袍小男孩儿垂下脑袋,“该有五百余年了。这里除了我,就只有她了。”

“她?”

文添表面上不露声色,心里却是乐开了花。

这遗迹,看来也有人在暗中操控啊。

也是,这小屁孩儿一看就只是个剑灵,整个遗迹的运行,也必须有其他人掌控,不然不会如此井井有条。

“她是你妈妈?”文添从小男孩儿的语气和笑容,推测出这个“她”,代指的应该是个女性。

“才不是,就是我姐罢了,没比我大几百岁。这话你要让她听到,估计就走不出这遗迹了。”小男孩儿快被忽悠瘸了,轻而易举就把姐姐卖了。

“也在这里?”文添寻思着他拔出了剑,怎么没有接引光柱呢?

“不在,应该是带那些人进一步考验了。”

“你想出去吗?”文添转过头,直视那龙袍小男孩儿的眼睛,“外面有大好河山,有日月星辰,还有很多漂亮的女娃娃灵。”

他明显察觉到,那龙袍小男孩儿,听到“漂亮女娃娃灵”的时候,腰杆都直了几分。

“错过这一次,你就不知道再等多久有人了。”文添一句话,让小男孩儿心都凉了半截。

“这是为何?”小男孩儿不解。

“也许这就是最后一次开启了。”文添开始贩卖焦虑,“进入遗迹的入口已经被彻底封死,预计下一次打开,要几千年后了。”

“真的假的?”龙袍小男孩儿明显不淡定了,从地上站起,走来走去。

信息差,就是文添制胜的法宝。

他一个泥胎境的小修士,怎么会知道遗迹开启这种事情,不过,事情妙就妙在,这小男孩儿自己也不知道。

“那可不,你看那地上几具尸体,要是进来那么随意,你觉得他们为什么会死,大不了下次再来不就得了。”

“可是跟着你,咋看咋亏,你会用剑?”小男孩儿看起来涉世未深,但毕竟不傻,心里一百个不同意,“你那把绿色儿的,也不是剑啊。”

“你过来,哥给你看个大宝贝?”文添想起了什么,一脸坏笑。

“你干嘛?”小男孩儿后退几步,双手捂住胸口,“变态啊。”

文添敞开袖口,招了招手,“想什么呢?你一个男孩儿,我又不是gay,快过来!”

“啥是gay?”小男孩儿试探着往前走了几步。

好奇心强,或许是他这个年龄阶段孩子,最大的弱点了。

满袖的剑意,直接给小男孩儿看呆了。

剑气扑面而来,吹得小男孩儿眼睛生疼。

龙袍小男孩儿恨不得脑袋伸进文添的袖筒里,剑灵最爱什么,无非就是剑意!

上一任主人生前多强,他没见识过,但是这袖中剑意,绝对比先前觊觎他的任何一个人要强!

这倒也没有丝毫夸张。

遗迹的准入门槛是泥胎境,而剑修,至少要到四品真意境,剑气和剑意才会有质的提升。

文添这道剑意,往低了说,论威力,三品之内难逢敌手。论剑意,那更是要比三品高出许多。

文添露出一脸高深莫测的微笑,把袖中写着“安得倚天剑,跨海斩长鲸”的卷轴收起。

“这下,可以跟我走了?”文添又走远了几步,“我看这把也不错,诶,这把也不错,小巧些,用着也顺手。”

心里默念,“一、二、三、四、五。”

“我跟,我跟,你可得把我带好了。”小男孩儿哪经历过欲擒故纵那一套,像个家养的肥鱼,乖乖地咬钩,“先说好了,只是暂时跟着你,至于签订契约,另说。”

“行。”文添十分坦然。

都跟我走了,还怕以后不听我的不成。实在不行,就给他丢文修院的茅房里。

小男儿挠挠头,怎么感觉,事情哪里不太对?

算了,回去睡觉。

小男孩儿钻回轩辕剑中。

文添重新拾起那把赤金色大剑,没了剑灵的暗中作祟,入手就没了那种阻塞停滞的感觉。

这才来得及好好端详下这柄轩辕剑。

剑身一面刻日月星辰,一面刻山川草木;

剑柄一面书农耕畜养之术,一面书四海一统之策。

倒真是气象万千。

一道久违的,远比之前任何一道都要粗壮的光柱笼罩了文添。

“终于来了?”文添感到前所未有的畅快感。

剑冢响起一阵畅快的蜂鸣,先是拱卫着轩辕剑剩余的那几把发出剑吟,而后是剑冢所有的枯剑,一起长啸。

像是在告别旧王。

又像是,拜贺新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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