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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变废为宝,点粪成金”工程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陈立也在积极筹备着夜校的相关事宜。

然而,就在这片热火朝天的氛围里,一个更古老,也更无情的敌人,正悄然降临。

——冬天来了。

洪武十四年,十月底。

北边的冷风翻过苍山,一夜之间,就把坝子里那点暖和气抽干了。

天说冷就冷。

清晨,当人们推开那简陋的木板门时,看到的是一片白茫茫的冰霜,覆盖了屋檐,覆盖了田野,也覆盖了那些刚刚才萌发出绿意的冬小麦幼苗。

北风刮得像小刀,从木头和泥坯搭的墙缝里钻进来,屋里好不容易攒起来的一点热气,一下子就被带走了。

才三天,卫所里就有一百多个老人和孩子着了凉,咳嗽、发烧,躺倒了一片。

指挥所内,气氛再次变得凝重起来。

“大人!”负责民政的指挥佥事王辅满脸忧色地将一份统计报告呈送到了陈立面前,“这才刚刚入冬,病倒的人就超过了五百!我让孙医官去看过了,虽不是什么大病,但若是这么一直冻下去,小病也会拖成大病,是要死人的!”

“而且,”他顿了顿,语气更加沉重,“为了取暖,各家各户都在拼了命地烧柴。我们储备的木炭和柴薪,按照这个消耗速度,最多只能撑过一个月!一个月后,我们拿什么过冬?”

千户钱振这位刚刚被陈立折服的悍将,也是一脸的焦急:“大人!末将以为,当立刻组织人手进山伐木!趁着大雪还未封山,能多砍一些是一些!”

伐木?

陈立缓缓地摇了摇头。

他走到指挥所的门口,伸出手感受了一下那如同刀割般的寒风。

他知道,这不止是普通的降温,这是小冰河初期的征兆。在这种环境下,光靠增加燃料的消耗去对抗大自然的降温,无异于用一个漏水的瓢去舀干一条河。

“诸位,”他转过身,看着帐内所有愁眉不展的核心将领,“我们思虑的方向不对。”

“问题的根源,不在于我们烧的柴不够多。”

他指了指那四面漏风的墙壁。

“而在于,我们辛辛苦苦烧出来的暖气,都从这些该死的缝隙里,白白地跑光了!”

……

第二日下午。

陈立将所有的核心官员和工匠代表,都带到了一座刚刚修葺完成的“样板房”前。

这座房子看起来平平无奇,依旧是木头做梁,泥坯为墙。

“看这里。”陈立指着墙壁的缝隙。

只见那些原本因为木材干缩而出现的裂缝,此刻都被一种青灰色的、坚硬的泥膏给严严实实地封堵了起来。

“这是我用石灰、黏土、细砂、纤维(麦草、稻草、麦壳、碎麻绳等),调配而成的‘封墙膏’。”陈立解释道,“它不仅能堵住风口,更能像一层棉袄一样,为我们的房子保暖!”

他又带着众人走进了屋内。

一股温暖干燥的气息扑面而来,与室外那刺骨的寒冷简直是两个世界!

而这股暖气的来源,是墙角处一座让所有人都看不懂的奇怪“灶台”。

那灶台是中空的,直接与墙壁连在了一起。灶膛里的火焰所产生的热量和烟气,并没有直接排出室外。

而是顺着墙壁内部,一条用石块和特制耐火泥砌成的、蜿蜒的密闭“烟道”,缓缓地在整面墙壁里走了一圈,将整面墙壁都烘烤得温暖如春!

最后,所有的烟气,才从屋顶一根高高耸起的陶制烟囱里排了出去。

“这……这墙,是热的?!”

钱振难以置信地伸出手,抚摸着那新砌成的烟道,脸上写满了震撼!

“此物,我称之为‘火墙’。”

陈立微笑着说道,“它让每一分我们烧掉的柴火所产生的热量,都留在了我们的房间里,而不是白白地浪费在空气中。”

他没有停下,又指向了房间的另一侧,那座用泥坯和石块砌成的、约莫两尺高的宽大“床铺”。

“而这个,想必钱千户在北方应该见过。”

“这……这是……炕?!”钱振失声惊呼,“可……可我们这是南方边镇,没人会盘炕啊!而且,这炕怎么不冒烟?”

“因为它与那座‘火墙’,是连在一起的。”

陈立解释道,“灶膛里的烟火,兵分两路。一路走墙壁,是为‘立龙’。一路走床下,是为‘地龙’!”

“如此一来,我们只烧一个灶膛,便能既暖了墙,又热了炕,还能烧水做饭!一举三得!”

“这,才叫真正的‘物尽其用’!”

这番话说完,整个样板房内一片沉寂。

李信、王辅、钱振、周勇几个人都站在原地,一动没动。

陈立这一套把取暖、保温和排烟揉在一起的法子,把他们原先那点想法全推翻了。

他们看着陈立,一时没什么表情。

不是无动于衷,是这段时间见了太多想不到的事,有点缓不过神了。

“不过,解决了‘暖’,还有一个问题。”

陈立的声音再次响起,他指着灶膛里,那几块燃烧着的、烟雾较小的木炭,“木柴不禁烧,木炭又太耗费。我们守着西山那座煤山,却不敢用,又是为何?”

这次,是老成持重的王辅开了口,他的脸上带着一丝后怕:“大人,非是不敢用。而是那‘石炭’有毒啊!末将早年在北平,就亲眼见过,一家军户,因为在屋内烧石炭取暖,门窗紧闭,结果……一家五口,一夜之间,就都睡死了过去,身上连点伤痕都没有。诡异得很!”

“没错。”陈立点了点头,“王佥事说的,就是‘煤气中毒’。”

“此毒,无色无味,杀人于无形。其根源,在于石炭燃烧不充分,产生了一种名为‘一氧化碳’的毒气。”

他看着众人那茫然的表情,知道解释化学原理无用。他直接,给出了解决方案。

“想要用煤,又不想中毒,其实,也简单。只需做到两点。”

“第一,‘充分燃烧’!”他指着灶膛,“我们的灶膛,要改造!要留出足够的进风口,让风能进去,火才能烧得旺!火越旺,毒气就越少!”

“第二,也是最关键的一点——‘定向排气’!”

他指着屋顶那根高高耸立的陶制烟囱。

“诸位请看,我这烟囱,为何要高出屋顶三尺?为何要迎风而建?就是为了利用风力,将灶膛里的所有烟气,都给‘抽’出去!一丝一毫,都不让它留在屋内!”

“只要做好了这两点,石炭便是我等过冬的最好燃料!其热力远胜木柴十倍!”

……

当天下午。

一道名为“全民保暖工程”的命令,从指挥所迅速地传达了下去。

整个洱海卫,再次变成了一个热火朝天的巨大工地。

所有军民,都以“百户”为单位,在工匠们的指导下,开始对所有的“集体宿舍”,进行“火墙暖炕”的标准化改造。

有了之前的经验,这一次,所有人的脸上,不再有丝毫的被动和不解。

他们的眼中,充满了对“陈大人”那神鬼莫测之能的绝对信任,和一种能亲手为自己,创造出更美好、更温暖家园的幸福的干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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