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太师是说什么像?”
含着莫名的笑意,李雄仔细打量了刘麟一番,然后对着范长生介绍道:“此少年,乃是蜀汉先主之玄孙,刘麟。”
“见过太师。”
刘麟没办法,只能对着范长生行礼作揖。
“难怪,难怪。”
“老叟能在有生之年,再见先主之英姿,于愿足矣。”
英...英姿。
刘麟现在只觉头皮发麻。
这老爷子...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啊!
李雄本来就是疑心极重之人,老爷子来这么一句,不就是把自己往火坑里推吗?!
难不成...这老爷子真的是仰慕刘备,波及到自己身上了?
刘麟无奈,自己筹谋了这么久,就是为了将刘玄推至光亮之下,让李雄的视线集中在刘玄身上。
可是没想到,自己的努力,竟然要因为刘备迷弟范长生的一句话,功亏一篑。
“嘶——不对!”
忽然之间,刘麟心中警铃大作!
这个范长生,可是益州士族门阀的最高代表!
虽然已经年老接近百岁,但他可不是个昏聩之人。
相反,他的眼光极其敏锐,就比如劝李雄自立而非自王,又劝李雄与其众耕垦自给。
后世无数人研究过他在成汉政权中的地位。
这种目光深远之人,如果真的是单纯的仰慕刘备,怎么可能看到刘备的后裔之后,还在李雄这种人面前出口毫无遮拦!
“原来如此...”
身体僵硬,刘麟心中思绪飞转,隐约间是抓到了些关键:“乃公的,这个范长生...竟然是故意的!”
“他对李雄的性格十分熟悉,知道这李雄是个猜忌心极重的人!”
“他也知道,李雄要利用我和族叔的刘备后裔的身份,来安抚那些还心怀蜀汉的一方势力。他更知道,现在天下纷乱,人相食之,所以,怀念蜀汉那种比现在安定许多的人,可不在少数啊!”
刘麟顿感头痛欲裂。
因为他意识到,范长生这么做,就是故意让李雄心生警觉,提高对自己和族叔刘玄的监视力度,防止自己心怀异心,引起什么动荡。
“唉...乃公的...怎么这一个个的...都是年老成精,没一个好对付的!”
果真心怀异心的刘麟,顾不得吐槽。
因为李雄和范长生还在看着他,他需要做出应对!
“他这么说,是为了让李雄戒备我,那进一步讲,他为什么让李雄戒备我...”
“忠心?不太可能...范长生可是在李雄和罗尚对峙的时候,选择了中立观望...”
“利益?这个应是最有可能的,李雄以天师道为国教,奉行太平道治国,如果让我搅了局..”
“不行了,没时间思考了,决定了!应该就是利益!”
虽然思考的内容不算少。
但刘麟向来有急智,当机立断道:“太师?...可是当今治头大祭酒,范贤范师君?!”
看着刘麟突然面有激动,范长生动作一顿,浑浊的眼睛微动,看向了刘麟的双眸。
刘麟当即毫无形象地从桌案后跃出。
抄了把手戟在地上大开大合地画了起来。
刘麟突然的亢奋引起了在场所有人的注意,见李雄没有什么表示,便纷纷向前围拢几分,看着刘麟在地上划来划去。
“这是...干什么呢?”
“不知道,刚刚太师过来问话,然后那小子就好像疯了。”
“诶诸位,看他画的什么?怎么感觉...奇奇怪怪的。”
围观众人都是一头雾水,范长生本来也是满眼不解,可等着刘麟越画越完整,他那浑浊不堪的眼,竟然瞪大了数分。
“符成!”
刘麟将手戟猛地往旁边一丢,看着地上画的奇奇怪怪的纹路,满脸自信。
“可千万别差太多啊!”
刘麟心中呐喊的同时,众官也都向地上看去。
地上画着无数个密密麻麻的小方框,小方框全部收于一个人头像上,人头像之下还有各种古体字和云纹。
这正是护宅神历卷里的管公明却鬼符!
魏晋时期的道教符箓,其实更多的是相同文字的“复文”和特殊图像组成复合图像,并不全是后世常见的那种中央嵌“敕令”字样的篆文符纸。
只是这个管公明却鬼符的考古资料,最早也是出自西晋以后,刘麟也不知道在西晋末是否已经存在。
可其他的符箓过于复杂,刘麟根本画不出来,便只能拿这个顶上了。
“这是...”
范长生犹豫:“...却鬼符?”
“正是!”
刘麟当即大喜!
管公明神符却鬼,见口走出,万里病患自除,宜保财物,安门上大吉。
这个符箓竟然现在就有!
“小子有两物钟意至今,一曰符箓,二曰机巧。”
刘麟指着地上的符箓,神情无比激动地道:“麟苦学数年,只恨未逢明师,公若不弃,麟愿拜为上师!”
范长生老眼间或一轮,看了看刘玄,又看了看李雄。
刘玄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李雄犹豫了片刻笑着道:“太师,毕竟是先主之后,与你也是机缘一场。”
“不如…收下吧。”
说完,李雄看向刘麟,笑着点了点道:“你可知道,有多少人想拜太师而不得,今日孤做绍介,请太师收你这个徒弟。”
“陛下有言,老臣便收下此子了。”
范长生伸手虚扶了扶刘麟,不过刘麟可不敢让这老爷子用力,赶紧自己顺势站了起来。
“只是...”
就在刘麟刚刚站起时,李雄忽然道:“孤与安乐公一见如故,安乐公是你的叔父,那孤亦是你的长辈。”
“作为长辈,孤要代安乐公好好叮嘱于你。”
“符箓之道,乃是正途,那机巧玩意,怎能和巫觋符箓相提并论!”
“以后,莫要沉湎于其中,荒废了自己!”
因出身巴人,成汉极其敬信巫觋,甚至李雄身边,就有许多亲信巫师,连李雄母亲去世时,李雄都“巫觋者之言,多有忌讳,至欲不葬”。
如今看刘麟年仅十岁竟然能手绘符箓,李雄颇为赞叹,但又想到他竟然把自己极为尊崇的符箓一道,和奇技淫巧相提并论,李雄瞬间就有些不爽。
这孩子,怎么能染上机巧手工了呢,怕是要养废了啊!
“谨遵教诲”
听着李雄话语中的不满与嫌弃,刘麟嘴角轻笑,危机终解,敛容恭敬地躬身行礼道:“麟必深研符箓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