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书·艺文志》将兵书划为四派,也就是所谓的兵家四势,分别为兵权谋、兵形式、兵技巧、兵阴阳。
只是兵书这种书籍,散佚太多太多,经常就是被某个豪强世家收走在自家内部传承,然后传着传着就没了。
其中最出名的例子,就是《孙子兵法》和《孙膑兵法》的伪书悬案。
《孙子兵法》一直传抄于世,而《孙膑兵法》却在魏晋时失传。
于是自宋开始,《孙膑兵法》乃是伪书之说便甚嚣尘上。
直到1972年,银雀山汉墓竹简出土,失传2000年的《孙膑兵法》终于重现天日。
说实话,刘麟休息时还是挺喜欢看盗墓类的小说的,因为有些写的确实很有意思,但回到了工作中,刘麟也是真头疼。
因为现实里的盗墓的,可没书里写的那么优雅讲究!
大量竹简帛书被毁,大量壁画记录被氧化。
无数历史谜团彻底成为无头悬案,再也没有重现天日之可能。
就比如马隆。
此人是魏晋时期最杰出的兵技巧家之一,发明了不少的军事器械,算是为南北朝以及隋唐军械一道的发展做了些奠基性的工作。
但他所著兵书,传到后世为人所知的,就只有被收录到《风后握奇经》里的《八阵总述》一篇。
这一篇刘麟只是偶尔看过几次,根本不可能背下来。
于是刘麟果断选择移花接木,将宋代的《武经总要》挪了过来。
“这是....床弩?”
麴允抚摸着纸张:“怎的如此怪异...”
“此乃家祖毕生心血所作,名曰三弓八牛弩。”
这纸张上,就是刘麟连夜画的宋代三弓弩!
让他默写《武经总要》,他是真干不来。
但《武经总要》里那几个重大革新级的兵器图解,可真是太经典了。
“太守,此为前弓、主弓、后弓、绞轴,募虎贲勇士以绞轴为驱,可蓄八牛之力...”
刘麟一点点的介绍着三弓弩,麴允也不是不通兵事之人,他渐渐的意识到这三弓弩的威力之大已经超出了他的认知。
“阿麟,此物令祖可曾做出?”
刘麟叹了口气:“叔父欲做一弩,然前番东阳门兵乱,此弩还未成,叔父便没于阵中。”
虽说床弩发展极早,战国时期便有绞盘床弩出现,到了两汉时期大规模普及,但就南北朝时期出土文物来看,唐宋以前仍旧是单弓床弩。
因此刘麟拿出来的这份三弓床弩图纸,在麴允看来确实有点标新立异了。
只不过,刘麟为了让这个图纸显得更加专业,特意在上面标注了每个部件的尺寸大小和制作材质。
甚至,还在空白处画出了内部小组件的形状以及尺寸。
这乍一看上去,真可称一句专业至极。
麴允看了许久,像是要把这幅图印到自己脑子里去。
“以此物为凭,可能请太守移步一谈了?”
刘麟出言提醒,麴允这才恋恋不舍地将视线从三弓弩上收了回来。
“随我来吧。”
麴允也不是拖泥带水的人,有了定计后,行事干脆利落。
吩咐了几句郡中事务,麴允带着二人从侧门离开,乘车向外驶去。
车驾出城门,向北越行越远。
一路上景色渐渐荒凉,偶尔经过一处村落,只能看到白骨堆积如同丘阜,不时还有笃笃声从村中传来,挑帘望去,原是饿枭在啄食腐骨烂睛。
“太守,此地为何...”
“时疫。”
麴允望着车驾外,平静地说道:“关中之地,连发五次时疫,百姓百不存一。”
“为何不治疫。”
“治了,没用。”
麴允放下车帘,闭目养神:“我曾数次重金聘请名医,可惜无一人能治。”
“太守,无论今日之事是否成行,我都会额外赠你一策以表心意。”
“何策?”
窗户外饿枭的笃笃声吵得刘麟心烦,于是拉上车帘,仰靠在车厢上:“我有一友,曾习王叔和治疫之策,此策虽说不能绝灭时疫,但可救无数百姓于疠鬼”
“当真?”
麴允瞬间坐直,已经开始发黄的双眼锐利无比,盯着刘麟:“阿麟,此事不可儿戏。”
不等刘麟回答,车驾便停在了一座坞堡前。
这里名义上是始平冯氏的坞堡。
但只是名义上,因为从里到外全都是麴允的部曲亲从。
麴允没有给刘麟和杜勋做过多解释的意思,带着二人很快走到了库房模样的地方。
没有太守府里的那般虚与委蛇,麴允直接命人推开仓门,伸手指着里面成箱成箱的五铢钱道:“本太守确有钱粮,这些只是其中一部分。”
“但本太守的钱粮都是实实在在摆在这的,而二位给我的,到现在都是空口白牙的许诺。”
“秦王。”
“拥立。”
“床弩。”
“包括刚刚这小子装模作样加上的治疫策,没有一件实事!”
“敢问,本太守有何理由与二位相谈。”
呵!要是真没有理由谈,就不会这么费劲,把刘麟和杜勋带到坞堡里来了!
如今带他们看这些钱粮,更多的是想在接下来的谈判中占据上风!
二人对视一眼,心中皆知麹允已经松口,剩下的就是你来我往的筹码要价了。
也不再拘于俗礼,麴允叫人拿来草席,三人就这样坐在仓房前,面对着这些黄白俗物,开始了寸步不让的谈判。
棘手的地方在于,麹允就是死活咬住二人拿不出任何实物,一直不肯足额给够钱粮。
刘麟和杜勋本来打算要到至少一月的钱粮,可现在被麹允压到了二十天,甚至都要冲着半个月去了。
“并非吾吝于钱财,实因此处粮饷,关系到的并非吾一人之命!”
麹允望着钱粮有些失神道:“如阿麟与子台所见,我始平郡之百姓,虽说衣不蔽体,食不果腹。但好歹在本太守的治下,未曾出现人相食之惨状!”
“二位,可知为何?”
刘麟默默摇头。
他之前入始平郡的时候,看到很多面黄肌瘦的乞丐和行窃的小贼。
可现在细细回想才发现,经过的几个坊市,竟然真的没有见到买子买女的草标。
“因为,本太守将始平郡的户调免了!”
“整个始平郡的百姓,已经三年没有交税了!”
“没办法啊…关中的百姓,太苦了啊...”
苦涩的笑容爬满了麴允的脸庞:“可...明明本太守已经做到这步了,为什么还是没办法让百姓们活下来...到底哪里出问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