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人是谯献之。
与谯周之孙谯秀一样,出自巴西谯氏,也是原本历史线上谯蜀皇帝谯纵的祖父。
自那日谯秀投了李雄后,谯献之便带着族中子弟赶至了成都。
靠着谯秀的引荐,谯献之与李雄清谈了数场,深得其赞扬。
按照原本的历史线,谯献之应该以清贵之职入朝,然后压过他的族兄谯秀,一路坐升到大司空,成为成汉朝堂上为数不多甚至是唯一的本土世家三公。
可惜这一世,谯献之入朝之时恰逢刘麟兴兵北上,李雄担忧刘麟在南中招募不到可用的能臣佐吏,便将自己极为赏识的谯献之派了过来,给做了刘麟的讨寇将军长史。
可能是李雄临行前的嘱托,也可能是出身高门甲族[注1],谯献之对自己有一种极为莫名其妙的自信。
到了刘麟军中后,对刘麟处处谨慎的保守做派非常不满,开始明里暗里地插手刘麟的军务安排,想要分走刘麟的军权。
说实话,刘麟不是那种不肯分权的人。
相反,不知是什么原因,刘麟对用人看得很开,放权也放得很开。
就比如之前在南中,他就未曾干扰过游子远和霍彪的安排,任其放手施为,只在二人遇到解决不了的问题时才会插手调整。
如果谯献之真的是那块料,刘麟是不介意,甚至非常乐意将他奉为座上宾的。
可刘麟又不是被“巴西谯”盛名影响的普通庶民士族。
他对谯献之还是有些了解的。
这个人怎么说呢...
深得巴西谯氏的“优良传统”。
投的那是真快啊...
作为成汉的大司空,在桓温攻破成都后,他扭头就投了桓温,想要替东晋效力,安定一众川蜀士族。
可惜,桓温桓大司马麾下还是有能人的,根本看不上他....
最后,桓温宁可重用邓定、常璩、王誓、王瑜等人都不愿意用他,只是甩了个参佐的身份让他爱做不做。
有时候刘麟就觉得很无奈,看看谯周、谯秀、谯献之还有未来谯献之之孙谯纵的部分操作,再想想历史上某些相似的事情,刘麟总感觉这个巴西谯氏是不是和某个擅修降表的家族有点什么关系.....
“呵,仆不敢。”
谯献之不过一米六出头,身穿云纹羊裘,脚蹬絮绒皮屦,此时正一脸戏谑地看着刘麟:“只是太傅着将军为右路军先锋,明令去平州城驻兵,好探得米仓道之情状。如今只是遇上几个流贼,将军便驻马不前。难不成...是畏了那刘曜的凶名,连平州城都不敢去了?”
刘麟皮笑肉不笑:“有民冻毙于途,不忍坐视罢了。”
“噫,那将军果有古仁人之风呢。”
刘麟深吸一口冷气,握紧马鞭,忍住强烈地想要抽人的冲动。
现在不是跟谯献之掰扯的时候。
大雪行军本就压力重重,汉昌和平州的情形如何还不可知,自己一个思维不清判断失误,就会使麾下损失惨重。
想到这,刘麟更加心烦意乱。
原本的历史线上,刘曜是无意南下的!
只是在游子远的辅佐下经营关中,与占据中原的石勒死磕。
可刘曜他们这些人,又不是自己的牵线木偶。
而是一个活生生的,想要了他刘麟小命的凶人!
因此,如今的刘麟,就不能再根据脑海中的印象,去生搬硬套原本的历史线。
而是要根据他们在历史上的表现,去揣测他们的性格和能力,然后再代入到被自己影响后的世界线上来。
这种极耗心力的操作,对刘麟来说无疑是一个难到爆表的挑战,而且对他的能力要求极其之高。
可刘麟毫不后悔。
如果他的到来,连原本的历史线都不会改动,连原本数百年的惨剧都无法扭转。
那他还折腾这些干什么!
不如像个鸵鸟一样,把头往沙子里一扎,回去抱着他的美娇娘,享他的天人之乐。
“平州城位于川蜀之东北,早先大成和东晋在此地打了数年的拉锯战,城墙已被毁的不剩多少,虽然李雄派人修缮了一年有余,但又遭逢了僚人袭扰,一直未能夯实。”
宕渠水浩浩汤汤,刘麟思绪渐渐厘清了几分:“如今又有游骑出现在此地,难不成...平州城也已被攻陷?那费黑他们岂不危矣!”
米仓道距离较短,自汉中起,至汉昌(今巴中市)终。
但在汉昌之后,便可西走间道,直达阆中,或东沿宕渠水而下,经平州(今平昌县)、宕渠(今渠县东北,巴河与州河交汇处)终至江州(重庆)。
数月前,刘曜一鼓作气打穿了汉中,追杀李寿至汉昌,汉昌守将乐次闻讯后,出城数十里将李寿救了回来。
可汉昌城破墙矮,乐次自觉不是刘曜的对手,便紧急上书请求增兵。
闻讯后李雄深感不安,立即派太傅李骧提兵北上。
李骧也是沙场宿将,没有贸然赶往汉昌,而是将行营停在了瓦口关(今阆中附近)为乐次增兵,令其堵住米仓道,之后又派李稚前往晋寿(今广元市西南),为剑阁后备,严防金牛道。
如此一来,他便可在瓦口关居中调度,将汉中入蜀的两条蜀道全部控于手中。
但问题在于,今年也是大雪不断,等刘麟赶到时,李骧已因连续数日的大雪失去了和汉昌的联系。
要知米仓道可沿宕渠水直通江州,关系着川蜀的命脉,李骧不得已只能派人前去探看,想要知道汉昌究竟什么情况。
这其中之一,就是刘麟的无当飞军。
说起来,这还是李骧照顾刘麟只是个纨绔,且侄孙女李蓁又有了身孕,这才选了绕路宕渠驻兵平州这样最为安稳的,也是可有可无的一路。
可他没料到的是,刘曜已经趁着大雪数日,又一次隆冬发兵,将汉昌城攻了下来。
原本冒险走间道,直奔汉昌的主力费黑一头撞上了刘曜的守军,至今死活不知。
而原本绕路宕渠,前往平州的刘麟,却成了直面刘曜兵锋的一路!
“这该怎么办。”
刘麟遥望平州方向,喃喃道:“是违抗军令,回兵驻扎宕渠,洒游骑探看后再做安排。还是听令行事,前去平州城驻兵,好照应费黑和乐次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