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海中，修行记忆，不断地涌现。
过去身躯原主修武，十三岁之前，练的是童子功。
十三岁之后接触刀兵，方才是真练。
而后两年药浴，筑就肉身根基，十六岁炼炁，一年开两脉，次年止步不前。
至今他武道一境，也就还是两脉，沈家少年一辈多是如此。
因这前两脉开脉不难，归为一境前期，第一脉阳维脉，开脉后耐力大涨；第二脉阴维脉，开脉后元炁恢复加快。
可到了第三脉“冲脉”，为前期跨越到中期，开脉难度翻了一番。
此冲脉一开，则力道身法皆翻倍。
人鬼，体内元炁化阴炁，亦是炁。
以阴炁继续修武道，未尝不可，但不如走鬼道适合。
随着丹田内阴炁运转，一股微弱气旋，循着阳维脉、阴维脉游走。
待阴炁行至冲脉，顿有阻塞感传来。
“以阴炁冲击经脉，效果与之前元炁，并无差别。”
“这副躯壳经两年药浴，有了底子，修鬼道，可直接尝试开第一脉。”
沈渊运炁体会过后，皱起了眉头。
若照搬过去的练法，光是给原主报仇，还不知要等几年。
依记忆中画面，出手的蒙面之人，他身边家丁挡不住，身法与武技不像野路子，而是有传承在身，实力不弱于黄老。
换言之，他起码得修满第一境。
当然，如他两道一起练，无需六脉全开，实力堪比一境圆满亦可。
说来容易，修行起来，资质与家底缺一不可。
盘坐灯下的沈渊，心中起疑。
“我的资质，只比平庸稍强，仅是开前两脉较同龄人快些。”
“可人鬼之身稳固之快，远超县内听说的其他人鬼。”
想到此处，沈渊自然而然的，目光转向身前影子。
修武资质平平，转化人鬼后出类拔萃，此种可能不是没有，但恰好是他，实在有些离奇。
而且他身上，自带一头疑是咒鬼的存在，想想都觉蹊跷。
沈渊又取过册子，对照鬼影和册子上的咒鬼图谱。
自身与鬼影，定有着某种联系，否则不会影响到其人鬼之身。
窗外北风呜咽，屋内寂静一片。
鬼使神差的，沈渊伸出右掌，缓缓按向自己的影子。
“这东西与我影子重叠，似乎只有我能见，但愿不是幻觉！”
如此想着，右掌落至地面，压在了影子上。
本是简单尝试，但就是这一掌按下，一缕与天地元炁相仿，但精纯了太多的炁流，顺着右掌倒灌入体。
来不及反应，沈渊顿觉丹田发热。
意外发生得突然，惊得他下意识收手，面色凝重地再看面前。
藏于其影子下的鬼影，依旧如死物。
感受到丹田热意，沈渊当即运炁，发觉之前的微弱气旋，变大了些。
阴炁之中，混入了另一种元炁，两者正飞快糅合。
调动壮大后的阴炁，并无不适。
沈渊思忖，鬼影中有某种炁流，非一般天地元炁，也非阴炁。
此种炁精纯无比，易于炼化，一缕炁流的量，竟相当他一日炼天地元炁所得。
疑是咒鬼的鬼影，附于他的影子内，尚无法揣测日后祸福。
仅就目前，他能从中得到好处。
“册子上记录的咒鬼太少，要弄清此鬼影玄机，得更多的阅历。”
“如今的我，对这东西无可奈何，能做的是……尽可能借其增长修为。”
沈渊面容平静，无得到机缘后的狂喜，亦无对鬼影的惶恐。
下一刻，他双掌齐齐压在影子上。
炁流倒灌入体之感再现，第二缕、第三缕、第四缕……
精纯炁流，汇入其丹田，阴炁气旋一圈圈扩大。
不一会儿，约莫三十缕炁流入体，丹田内的气旋，变成了奔涌的细流。
而自鬼影内倒灌而来的炁流，似是难以为继，骤然断开。
沈渊心有猜测，暂先收回双掌。
参照过去的修行记忆，留存在他丹田内的阴炁，前所有未的浑厚，撑得他丹田有些发胀。
又因这些炁极为精纯，调动起来，畅快无比，毫无滞塞感。
心中一动，沈渊运转阴炁出丹田，向武道第三脉冲击。
阻塞感没了，奔涌的阴炁，沿冲脉游走，数息之间，整个“冲脉”被打通。
在此过程中，阴炁如同水入枯土，大半填补进第三脉。
开脉不仅要做到冲开，后续还有养脉和拓脉两步，完成方可冲击下一脉。
“冲脉”为人体奇经八脉之一，起于小腹内，向上行于脊柱；其外行沿腹部两侧上行，环绕口唇，贯穿全身气血运行。
气血一畅，盘坐在地的沈渊，周身力感，油然而生。
“这就是修行，有些玄妙之处，不知鬼道开脉如何。”
体内阴炁耗费大半，不过奔涌之势还未平息。
武道第三脉已开，得养一段时日，只能先放放，但鬼道所开经脉与武道不同。
人鬼一境“开脉”，第一脉，手太阴凝元脉。
沈渊没多迟疑，运炁向体内中焦。
手太阴凝元脉，起于中焦，沿上肢内侧前缘至拇指端。
相较冲击武道“冲脉”，这一回更为顺畅，一气呵成。
少顷，天地间元炁和阴气，在他感应中，清晰了不少。
从老仆出门到此刻，前后加起来，区区小半个时辰过去。
可沈渊两道接连开脉，实力何止翻倍。
尽管有屋门相隔，他却已能察觉院外阴气，眼神愈发深邃。
“万事皆有缘由，我借尸还魂，身上附着道神秘鬼影，此事可能不是巧合。”
阅历不足，沈渊没有徒劳深究，又静待了一炷香，手掌再伸向鬼影。
一缕稀薄炁流，顺着单手左掌，倒灌进他的体内，于其阴炁无甚太大补益。
“三十缕后断开，放置一炷香，又有炁流出现。”
“鬼影可吸纳元炁，自行炼出精纯炁流，但并非源源不断。”
“一日十二个时辰，对比之前的炁流，三十缕恰是一日积攒的量。”
推算出鬼影这一用处，沈渊心知，这东西的来历恐怕不小。
如若顺利，他每日修行，将比他人多添三十日的炼炁成果。
倘若这多出的精纯炁流，不用于修炼，换其他用途。
光是武道，他能料想到，秘法、武技，乃至施展兵器，威力都将暴涨，且炁不耗尽、人不死，那便是持续疯狂输出。
换到人鬼鬼道，炼阴鬼认主，阴炁之多，可养更多阴鬼奴仆；吞炼咒鬼时，有浑厚阴炁支撑，风险亦要小许多。
目光定在鬼影上，沈渊眼神幽幽。
“假若是咒鬼，它的咒术会是什么。”
沉思间，人鬼感官察觉到，门外阴气在加重。
沈渊口中冷哼，不疾不徐地起身，顺手端起桌上药碗。
手臂一抬，整碗汤药下肚，淡淡的暖意在腹中散开。
喝完廉价补药，他来到窗前，拉开窗子。
屋外的院子内，积雪已堆起一尺有余，此方天地的大雪，猛得有些过分。
层层雪幕遮掩，修士目力亦无法看出太远。
院门口前，十来丈外朦胧不清，隐有人影飘动，如轻烟如黑影，时隐时现。
此时，门外的老仆和家丁，同样有所察觉。
两家丁心神紧绷之时，黄老略显佝偻的身躯，豁然直起。
人影一晃，撞入院外雪幕。
立身窗畔的沈渊，人鬼视线内，黄老脚下狂奔，如恶虎下山，冲势迅猛。
鹅毛雪花坠下，无一沾身，仿佛被一层无形阻隔挡下。
武道一境开脉境，第五脉督脉，脉开元炁护体。
黄老展现的身法，以及体表异象，境界应该正是一境五脉。
半老身形扑出院子的刹那，两样物件脱袖入手。
就见黄老左手摇铃，右手乌金色软剑，抖手向前。
“铛铛……”
雪下似黑影的人形，一下子清晰起来，被铃铛声逼出完整形体。
那是一仿若失色的灰白老妇，乱发间爬满蛆虫，眼窝内，白色眼珠空洞呆板。
破絮裹着的身躯，不断渗着黑水，落地即消失不见。
远看，只以为是具腐尸，而事实上这就是阴鬼。
其发间蛆虫、身上黑水，皆非实物，为灵体一部分，似在重现死状。
阴鬼分品，一品对应修士一境。
一境阴鬼，神志不全，可隐匿，对生灵则可附体，或致幻，或摄阳气与精血。
因神志不如活人，一境阴鬼不难对付。
而到了二境的阴鬼，神志完善不少，再添冲击心神、御物、穿墙的能耐，可就凶险了一大截。
所幸进沈府的阴鬼，无一例外，全是一境。
铃声破解阴鬼隐匿，黄老手中软剑，贯入老妇阴鬼灵体之中。
剑身绞动，老妇形体如轻烟溃散，消散于无形。
被一境后期武夫近身，此阴鬼没能还手，摄阳、附体、致幻，皆来不及施展。
“乌金铃铛、乌金软剑，专克制鬼物的兵器！武夫有功法，有娴熟武技，辅以此等外物，难怪一般人鬼上不了台面。”
窗前旁观的沈渊，手指拂过窗沿，不经意间，木框上留下四道爪痕。
他心有感悟，人鬼躯体强悍，再生之力较强，但亦有局限。
他是武夫转化人鬼，而县内听闻的其他人鬼，穷苦出身，无所谓家族栽培，全凭阴鬼和咒术傍身。
这般底子，如同一个门外汉。
只是这门外汉身边，多了鬼物仆从，自身有了一样看家本领。
单依仗这些，碰上家族出身武夫，暗算不成，很可能照面就得被打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