咽了口唾沫，沈渊低语道：“平日吃食不净，肚里长虫？”
“是疫虫，有人要闹事。”白露翻了个白眼。
沈渊当即想到瘟疫，下意识要捂住口鼻，但觉身后劲风乍现。
立在他后边的老仆，从其左侧晃过，双腿微屈，暴掠向屋角。
同一刻，轩内其余六道元宝袍身影齐动。
四人衣袍猎猎，无一不是武道一境五脉，足尖点地时双膝外分，如群狼奔行。
另二人鬼化，肌体偾张，面颊生毛，双掌探出鬼爪。
席位过道上，前后七人狂奔，带起呼啸劲风。
意外突发，场上喧杂人声骤然一止，换成随身利器出鞘之声。
不到四息，许多帮派中人尚未看清，当先一元宝袍老仆已掠至屋角。
其手掌竖如狼吻，五指绷直如刀，直刺戴面罩的二人颈部。
“嘭、嘭。”
两人脖颈撕裂，被余力带起，狠狠撞在墙壁上。
尸身晃动，鲜血顺着老仆手掌下淌。
紧随其后，第二位老仆到来，五指成钩猛然下插。
“喀”的一下，最后一戴狸猫面罩之人，天灵盖被抓碎。
两位老仆杀完人，一瞬不顿，就冲势折身，拖曳着三具尸体撞出松鹤轩。
其余五老立马扯下桌布，卷走落在地上的白色肉虫。
沈渊移目轩外，三具尸体，转眼已被人淋上火油点燃。
“老爷子身边仆人，武夫人鬼皆有，穿着元宝袍的，暗地里会有多少！”
他心惊于大族武力时，怀中小娃子还在吃席。
白露边吃，嘴里边嘟哝着：“沈家有钱，养出的老头子，个顶个的老当益壮。”
“你似乎不惧这几位老仆，你习武道有几年？”
沈渊心头有疑，开口间探指运起阴炁，想以自身之炁试探此女底细。
这小娃子看似七八岁，搞不好远不止，练魔功出岔子、幼年大病，亦或何等奇异咒鬼咒术，皆有可能造成这般外貌。
“你这登徒子，别老对我动手脚，反正比你和姓孟的厉害。”
白露吃着香醋鱼，头也不回，反手拍散沈渊指尖阴炁。
“比孟沐秋厉害，那就是五脉以上。”沈渊点点头，转而看向轩内众人。
大伙儿兵器归鞘，除临近屋角的几桌挪位外，没人有丝毫慌乱。
县城小帮派帮主不入流，但从一无所有做到帮主，自是见惯了死人和鲜血。
众帮主依地位修为不同，轮流上前拿年礼，取乌金和药材的人在少数，大多钟情于药典秘籍，甚至还有拿菜谱的。
如此抉择，其实不难理解。
古老王朝治下，就一纸菜谱而言，得之不说发家致富，传家留给后代做点小生意足矣。
沈渊视线移至前方，老爷子及右侧一桌叔伯，俱是无动于衷，仿佛无事发生。
但看了少顷，他便又发觉有异。
几位宾客，身形隐隐有些晃动，且在接近几名长辈。
“还有死士？”沈渊暗自戒备，阴炁运转向体内咒印。
此时，摆开的礼箱前方。
四人身有黑蛇刺青，正上前挑选年礼，距首席一桌不足十步。
忽地，这四人抛下到手的乌金不要，调转过身，扑向沈老爷子，动手极为突兀。
然而周围不乏眼尖之人，不下十件兵器，眨眼间猛劈在四人身上。
“狗胆，敢冒犯老爷子。”
十余人出手后，身形倒退，血肉模糊的残尸被让出。
倒下的四人，嘴巴大张，肠穿肚烂，白色肉虫如水潮外散。
此等瘆人景象，令人头皮发麻。
而肉虫之外，尸身破开的肚腹内，浓水鼓泡，腾起幽绿色毒气。
沈渊眉头大皱，丢开怀中小东西，连忙往门外退。
视线中，不见老爷子有何动作。
右侧上首一桌，叔伯辈六人当中，沈家二爷、五爷未动，一旁系中年男子豁然起身，原地留下一道水光。
旁人看清之时，场上多出一青面竖瞳之人。
暴露部分鬼相的中年男子，闪身到近前，脚下一踏，似火非火的青色水波漫开，不多不少，恰恰覆盖四具残尸，将所有肉虫囊括在内。
遍地肉虫，立时如被冰封。
乃至还未弥散的绿色毒气，也被咒术所化青色水波封存。
“二境人鬼。”人群中有人低呼。
沈家除了明面上的武夫，显然人鬼其实并不少。
与此同时，轩内桌位间，惨嚎响起。
两活人变死人，阴风离体卷过人群，掠向上首第二桌、第三桌，沈家孙辈嫡系所在。
阴风之中裹挟两团阴怨之气，所过之处，二十余人怒骂着四散。
他们察觉气血异样时，便猜到自身中了咒术。
电光火石间，退自门槛的沈渊，骤见上首第一桌，那位五叔隔空一掌击出。
两抹乌光一闪而逝，其一正中一团阴怨之气，而另一道乌光却是打偏，正好逼得第二团阴怨之气飞向他这边。
“你……”沈渊心中一惊。
咒术笼罩过来，他体内气血衰弱，双目发痒，如遭了瘟。
他九日前打伤沈丰，之前入松鹤轩之时，这位五叔不曾看他一眼，选在这时候发难，足见叔伯辈也无肚量，照样会对晚辈下手。
当下状况，还是沈渊有所预料。
他在此无人可靠，发觉不妙提前退场，可惜终究慢了一步。
空中袭来的阴怨之气，只比咒鬼绣娘稍弱一筹，非普通一境中期能力敌。
沈渊双掌连带小臂，皮肉波动。
强忍剥皮般的痛苦，扬臂一甩，两挂阴火打向半空。
骨白色阴火，灼烧阴怨之气，一张如烂泥的鬼脸当空隐现。
只是其咒印不完整，阴火咒术威力有限，未能拦下俯冲而下的鬼脸。
沈渊视线变得模糊不清，顾不上在长辈面前掩藏，立时催动数倍阴炁。
正当他要施展虎魔爪硬抗时，身前一矮小身影蹦起。
“畜生连小孩都丢，先欠我五两乌金。”
白露小手上，套了只乌金手套，抓住半空中的烂泥鬼脸。
娇小身子落地的瞬间，一乌金方盒打开，阴怨之气被塞入盒内，盒子一滚就进了衣兜，动作堪称行云流水。
少了咒术影响，沈渊目力慢慢恢复，等眼前清晰些时，所见是白露向他翻着白眼，而那位五叔脸色阴沉。